一旁的衙役喝一声:“跪下!”
堂下一位妇女带着小儿子早已跪好,萧远辰看了苏岑一眼,犹豫再三,这才不情不愿跪下。
听完案情叙述,苏岑不由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大案子。萧远辰当街纵马,撞翻了那妇女的货担,新摘的李子撒了一地。妇女让萧远辰赔偿,萧远辰却道他根本没碰到货担,争论不下,这就报了官。
本来这种小案子也不归大理寺管,但蚂蚱腿也是肉,这无名无权的世子也算个皇亲国戚,接了案子的京兆府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准则,又把人送到了大理寺来。
这案子看似简单却也不简单,萧远辰撞翻了货担,大街上的人有目共睹,有的是人证。偏偏这位世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疼惜那二两银子,死不认账。案子简单,处理起来就复杂了,这位小世子如今住在兴庆宫里,靠山是那位宁肯得罪圣上也不能得罪他的宁亲王。但要是就此姑息,衙门外已经聚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难免落个欺软怕硬的名声,失了民心。
听完了两方陈述,苏岑惊堂木一拍:“萧远辰,你可知罪?”
萧远辰愣了一愣,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苏岑大骂:“我就说这人是个昏官吧,审都不审就给我定罪,大理寺卿呢?我要上诉!”
“世子,世子稍安勿躁,”苏岑摆摆手,接着道:“长安城内禁止当街纵马,这点世子不知道?”
“……”这点他还真无从反驳,只能悻悻道:“我那是有急事。”
“什么急事?”
“我买了松子荷叶酥,急着给王爷送去呢。”
“……”这下轮到苏岑无语了,敢情这罪魁祸首还是那位宁亲王。扶了扶额,苏岑语重心长劝道:“那也要慢一些嘛,王爷又不是少了那一口就会饿死,撞了人可如何是好?”
“恩,”萧远辰点点头,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我没撞她!是她自己跌倒在地想讹我!”
“民妇冤枉啊!民妇一年就收这么几个李子,指着它卖钱还不够呢,怎么可能自己摔了?”地上跪着的妇人抱着自己四五岁的小儿子呜呜哭了起来。
竟然没上当?苏岑暗自叹了口气,直言道:“世子,如今人证物证齐全,你就认了吧,赔上二两银子还能早早回去给王爷送那松子荷叶酥。”
“你别想诓我,”萧远辰冷笑道,“这些人都是跟她一伙的,就算他们是人证,那物证呢?”
“物证不就在你眼前吗?”苏岑微微一笑,从堂上下来。那妇人身旁还摆了一个筐,是路人将那些尚未跌坏的李子收拢了起来。苏岑随手从筐里抄起一个,看了看,又从荷包里掏出两文钱送到妇人手上,就着衣袖一擦,咬了一口。
已然熟透,香甜多汁,摔了可惜了。
到萧远辰跟前站定,“物证,吃吗?”
萧远辰一脸不屑:“这算什么物证?”
苏岑轻轻摇了摇头,边吃李子边道:“世子,你说这街上这么多货摊,桃子、杏子,你撞什么不好,偏偏撞李子。撞就撞了吧,你却偏偏骑一匹白马。”
苏岑走到衙门外那匹白马跟前,只见白马左前蹄关节处有一明显的紫红印记,苏岑刚待上前,那马一个响鼻,前蹄腾空蹬了几下,把苏岑吓退了好几步。抚抚胸口,这马真跟它主人一个性子。
苏岑指着那处红痕道:“还用我多做解释吗?前蹄留红,那必然是李子下落期间与前蹄发生碰撞才会留下如此印记,若是这妇人提前假意摔倒想要讹你,你过来时李子早已落地,怎么会在这里留下印记。”
围观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称是,苏岑回头冲萧远辰一笑:“世子觉得呢?”
萧远辰这下倒真是无从反驳了,看着百姓对他指指点点,梗着脖子强行道:“那也是这畜生撞的,跟我有什么干系?!”
这话一出来,苏岑对这位萧世子佩服的是五体投地,真真诠释了什么叫:脸皮至厚者,舍我其谁!
“那这样,”苏岑道,“既然是这畜生犯了错,那就让它自己承担后果,把它判给这位妇人任其处置,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开什么玩笑?”萧远辰自然不愿意,“我这是凉州带来的照夜玉狮子,千金难求,怎么可能给她?”
苏岑没忍住笑了,“你既认这是你的马,却不认这马犯的错,是何道理啊?”
萧远辰一甩脖子犟到底:“反正不是我撞的,我的马我也要带走!”
苏岑默默叹了口气,真可谓:我是流氓我怕谁,谁人遇上谁倒霉。
两方僵持不下,忽觉一股寒气逼近,外面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一人持剑前来,看了萧远辰一眼,又对着苏岑行了个礼,道:“苏大人,王爷让我带世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