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沈求仙心情不安的原因是朱老是个爱惜东西的人,即使当初大咧咧地把藏品放在架子上堆灰都好,他也打理得好好的——这种松手让瓷器滚个几圈的事情朱老从来不会做!
沈求仙抓紧鼻烟壶,走上前喊:“师兄!”
朱老没有回应。
沈求仙手微微抖了抖,搁下鼻烟壶上前探朱老的鼻息,却发现水烟袋底下压着封信。
沈求仙展信一看,原来是朱老留下的。
信的前半段带着点调侃意味,说是太久没抽水烟了,半夜偷偷跑出来抽一口,这味道怪让人怀念的。
转到后半段,则是简单地交待让宁向朗别太伤心,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到八十好几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了。
短短一封信,竟然连一句钱财和师门都没提起。
沈求仙眼睛湿润了。
朱老入门晚,早年受了不少苦,师父明明是喜爱朱老的,偏偏对他最严苛,有时候那刁难的程度连他们都觉得难受,偏偏朱老一点都不在意,笑呵呵地接受了所有磨砺。
对他们这些师弟,朱老也是竭尽照顾,师父去后朱老年纪最大,有事儿都得由他来解决。当初跟朱家起矛盾,朱老闷不吭声地远走,他们却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单枪匹马杀到朱家,想要给朱家一个教训。
可惜朱老也并没有更开怀一点。
朱老这一生受的委屈,并不能从教训某个人上面得到缓解。那些人会变成什么样,对朱老而言其实已经毫无意义了。可以说朱老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心如死灰,直到后来有一次,朱老终于在向来只写着“安好,勿念”的回信里多说了几句,他说他遇到个有趣的小娃儿,明明才那么小,却特别聪明,特别狡猾,常常跑来跟他“斗智斗勇”。
从那时候开始,朱老寄出去的信就显得鲜活了一点。沈求仙和冯秋英这些人都非常欣慰,朱老没有儿孙,有这么个学生跟在身边也算是好事一桩。
同样的,宁向朗对朱老也是特别上心。
要不是师徒连心,远在大洋彼端的宁向朗怎么会突然睡不着觉,非要他出来看看朱老求个安心?
朱老走得这么安详,留下的信也再无怨气,只有放下了一切的洒脱——这份功劳,少不了宁向朗的份。
沈求仙抹掉了溢出眼角的泪。
他将电话拨了回去,哽咽着对宁向朗说:“你师父他……去了。”
宁向朗一直等在原处,听到沈求仙的话如遭雷击。
明知道生死有命,宁向朗还是跳起来说:“不可能!我出来的时候师父还好好的!”
沈求仙说:“白天的时候你师父也还好好的……”
宁向朗说:“我马上就回去,回去再说。”宁向朗捞起护照和行李就往外走,到了机场才给李玉白打电话,“小白我要先回国了,你跟楚洵好好玩。”
李玉白原本已经躺上床,听到这话后吃了一惊:“你突然急着回去做什么?”说话间他就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
等宁向朗把事情说清楚以后他已经啪啪啪地拍着楚洵的房门。
楚洵很快就跑出来开门。
李玉白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无照,对宁向朗说:“你在国际机场吧?买到机票没?”
宁向朗说:“正要去买。”
李玉白说:“买三张,等我们过去。”
宁向朗也不矫情:“好,我这就去买。”
李玉白让楚洵收拾东西。
楚洵也不多问,二话不说就把行李打包好。等两个人上了出租车,楚洵才问起原由。
李玉白说:“朱老去了,小朗要马上赶回去。我不放心他一个人,我们一起回去吧。”
楚洵用力点点头。
过来这边之前宁向朗还带他去拜访过朱老,楚洵对朱老也非常敬仰,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他也有点消化不来:“怎么突然就出事儿了……”
李玉白说:“寒冬酷暑,对老人来说都是一道坎。朱老已经八十多了,少年时又遭了不少苦难,一个不小心挺不过也是正常的……”想到那个脾气古怪,跟宁向朗凑到一块却像忘年交一样开怀的老人,李玉白心里也有点难受。
李玉白想到了打小就疼他的太爷爷,他太爷爷年纪也不小了,偏偏他前些年还那么气他,为了个人渣在家里闹翻了天。
对于他太爷爷那个年纪的人来说,日子依旧是过一天就少一天的了,他还赌气不肯低头。
李玉白的心像是浮在半空一样,没个着陆的地方。他不由抓住了楚洵的手:“楚小洵,你说如果我提着酒去见我太爷爷,他会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