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初四十多的人了,温顺安静地坐在敏若身后,任敏若揉她的头发。
在江南的日子惬意、悠闲、安宁,不必时刻防备算计,有好友在侧、晚辈在旁,出门有人间烟火,园中是桃源山水,可以说处处合心,没有一处是不遂意的。
这几年里,慈幼堂被弃的女婴稍微少了些,虽然只是基本盘本就不错的江南地界,这点成果也足够令敏若满意,并未瑞初她们的努力而骄傲。
她来到江南后常常往慈幼堂去,瑞初前些年动作不多,但义学蒙学堂却已在江南之地铺开,慈幼堂中的孩子多是通文识字的,又隐隐学了些与当世读书人学的都不同的道理——或许如今他们和局外看客还不太能品出来,但天长日久,总有见效的一日。
有时,敏若望着他们,便如望着点点星火,心中总有一种满足。
蓁蓁在江南留了六年,在雍正二年回了京,彼时是真正独她一人回去的。
改名换姓的谢晶谢婆婆在紧跟在她身边两年后,选择到慈幼堂照顾婴孩,不知是否是换了环境的缘故,这辈子的她死于雍正二年,闭眼时有女儿的陪伴、慈幼堂中稚儿的牵念,带着满怀不舍,又平安安详地走向了死亡。
谢晶,取了紫禁城的“禁”的近音,辞别谢绝紫禁城的意思。
蓁蓁取的名字,有些意思。
她死后坟茔亦在江南,蓁蓁虽然不大信,还是请人为她定了一处风水吉位,碑是慈幼堂为她立的,以孩子们的名义,冠以故慈妣之号。
若是六七年前的蓁蓁,以她的性格,是断不可能让这三个字被刻在碑上的。但这六年的时间,她冷眼看着那个人一步步成长,逐渐与从前长出天壤之别来,难免还是有所触动。
她倒也不是差事完了就回京享清福,她在江南简单服了二十七日孝,而后斗志满满地回了京,转念又启程北上。
既然一个选择的机会对女子来说如此重要,那她毕生所行,便是要为天下的女子创设一个能拥有自主做选择的机会的环境。
掰腕子,明面上静彤掰不过康熙,只能选择暗中谋划周全,但那是早年条件制约,静彤先局不利的缘故。如今新帝登基,对她一来没有君父身份上的约束,二来到底登基时间还短,对那边的控制影响也还没有达到康熙的程度。
而且静彤也不是要搞什么大事——与她的“亡夫”与“夫族叔叔”相比。
人家不就是要扶持女儿上位吗?卓琅小汗在准噶尔部的威望极深,声名赫赫,连带周边蒙古部落都有耳闻,又与和硕特部联姻,在本地笼络人心上更添一份助力,她上位也算众望所归,女子登位,人家本部都没有意见,朝廷又能如何呢?
如今最大的障碍在于康熙对弘恪的培养安排,新帝心中也有此意,虽然看如今准噶尔部的局势就知道弘恪过去了掰腕子也绝对掰不过卓琅,他哈弘恪灌了两壶壮胆酒、迷魂汤,画了成盆的大饼,将人家小夫妻送回去了。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说来也巧,弘恪之妻,被圈禁多年的大阿哥之女——康熙挑来挑去实在挑花眼,再兼当时时局所致、惠妃舍面相求的结果,小时候在惠妃身边待过两年,然后便一直是在微光就读,极得蓁蓁与应婉喜爱,乃至瑞初、容慈都曾在二人处知道过她。
这就足以说明这位康熙亲封的郡主的水平了,与弘恪回到准噶尔部后,没多久便欢快地在静彤帐下谋了实事做,表面上是“历经考验、处处艰难、为了夫君勉力支持”,其实如鱼得水,混得快活得很,若非有一层大姑姐与弟媳名分在,只怕已与卓琅称姐道妹了。
弘恪生性有几分软弱,又十分温柔,到底是跟在锦妃身边长大的,性子也像极了她,郭罗玛法去后,他在京中身份尴尬,本就不大习惯,守着送走了郭罗玛嬷,更是异常地消沉,新帝给他画的大饼,十张里半张都没吃进去。
他自幼身边服侍人便有静彤的安排,如今枕边人又是一颗红心向明月,到了准噶尔部后,两边用力,很快消弭了他心中那几分别扭,弘恪与卓琅逐渐亲近起来。
不对,人家那叫“虚与委蛇”。
总归如今准噶尔部的夺嫡大戏也是“热闹”得很,敏若关注了两耳朵,全当话本子听了。
就静彤排戏这水平,若当年没嫁给策妄阿拉布坦,留在内蒙,写写戏本大约如今也有个笔名扬天下了。
静彤一向行事果断,心性缜密,布局周全,她当年敢把弘恪往京里送,就是做好了两种结果的应对之法,无论她在弘恪成长过程中部下的棋成或不成,她都能保证自己不会失手。
如今能够和平解决这桩事,倒也算是一点好处。
毕竟这些年,在锦妃身边,承欢膝下、恪尽孝道,让锦妃能够晚年安乐的是弘恪。
此般诸事种种,敏若后面关注得不大多,她在江南,亲眼见证了瑞初的布局与忙碌;见证了瑞初这数年来去匆匆,名为游玩实则各地行走布局的艰难。
她能帮瑞初做的事情不算多,却又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