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被康熙使人“拎”进来时本是满脸无辜的,但一见到站在敏若身后满脸乖巧的舒窈,他立刻变了一副面孔,气愤地道:“你还有脸来告状!”
舒窈也换了一张写满无辜、楚楚可怜的面孔,娇弱地道:“十哥怎能如此想我呢?十哥一向待我极好,十嫂对我也关怀备至,我又怎会有怪怨十哥的地方,以至于来找娘娘告状呢?”
安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当,看起来呼吸一滞,想了半天,又憋出一句:“你还敢来找额娘帮你!”
舒窈继续无辜地道:“十哥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不过得了些好东西来孝敬娘娘,孝敬长辈,怎么可能抱有目的呢?”
安儿看起来气愤极了,康熙简直没眼看这个“文盲”儿子,白他一眼,但看他在塞外辛苦干了一夏,皮肤都被晒黑了,且差事也着实办得不错,到底说了句公允话,对舒窈道:“你不要欺负你十哥。”
舒窈乖巧地道:“女儿最是仰慕十哥了,怎会欺负十哥呢?”
四阿哥看着满脸气愤的安儿、无辜乖巧的舒窈,和请了康熙上座一边斟茶一边笑吟吟看热闹的敏若,心内一时无奈,拉了安儿一把示意他冷静,这会接连反唇相讥,只会落了下风。
安儿顿时如得了大靠山一般,深吸一口气,悲愤地对康熙道:“汗阿玛您看,她抢我家芽芽,还如此理直气壮,您可千万要为儿子做主啊!”
敏若憋住一声笑——别说,这小子演技还真可以,这铁憨憨形象浑然天成,不愧是她的崽。
康熙手掌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安静些,方对舒窈道:“你就叫他家老大回府吧,忽然抢了人家大格格过府住,确实是你不占理。”
舒窈笑眯眯道:“她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抢’呢?”
安儿悲愤地道:“你胡说!芽芽怎么可能情愿跟你走,还不回家了呢?”
舒窈眼神稍微往上飘了一瞬,似乎有些心虚,被安儿敏锐地捕捉到了,康熙也品出她话里的水分,呷了口茶,一锤定音道:“无论因为什么,放老十家老大回府。”
舒窈委屈地道:“真是芽芽愿意的……”
安儿气愤道:“你胡说!”
敏若抬手按了按眉心,忽然开口,“你们两个若是打算这样吵上一日,我得喊个手快的进来,将你们吵架的景象、言语都细细记下,也好叫后人知道,你们这两个一三十的人吵起架来是什么模样。”
她话里带着些嘲讽之意,一人立刻住口,半晌,安儿又有些委屈地道:“额娘,您也不帮儿子!弘杳在家想姐姐想得直哭,儿子都三日未曾见到芽芽了!”
康熙听罢,嘴角一抽——他以为芽芽被舒窈带走多久了,值得安儿这样入宫哭天抢地的,结果才三日。
四阿哥也不禁扶额,敏若白了安儿一眼,侧头问:“大格格呢?”
“孙女在,玛嬷。”不等宫人出去寻,只听一阵脚步声,芽芽在两三个宫人的拥簇下快步入内,步履虽快却不失矜雅从容,一身素净的淡青色旗装,用一根碧绿通透的翡翠扁方绾着发,仪举优雅,笑眼盈盈,进来先请了一圈的安,从汗阿玛到玛嬷、四伯父、十一姑姑、阿玛,礼仪得体,堪为典范。
康熙被安儿和舒窈吵得皱起来的眉目终于微舒——在这仪态得体的小孙女身上,他终于看出些天家贵女应有的样子,其中隐隐的几分贵气,又像极了她的亲姑爸爸。
康熙道:“起来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后头那句是问舒窈的,舒窈眼神飘忽一下,道:“女儿听闻十哥回京了,连忙带礼物登门去拜访十哥十嫂,正好与芽芽一处说话,交谈间见芽芽对火器很感兴趣,便索性带她回府看了些新奇东西,然后瞧得晚了,索性便叫芽芽留宿下了。”
安儿道:“那第一日你还不叫她回去,是什么道理?”
舒窈对康熙面露讨好微笑,道:“女儿见猎心喜,见芽芽很感兴趣、又有天分,干脆便又带着芽芽去工坊。工坊里试做的鸟铳正好出了点问题,女儿便耽搁在那里,一直未曾回府。今儿回府才知道十哥打发人去了许多次,要接芽芽回府。
我这才知道事情不好,忙带芽芽去了十哥府里,听十嫂说十哥进宫了,便也带着芽芽进来了。只是来了娘娘处,才发现十哥不在,只能在此等候了。至于十哥口中所说‘来告状’或者来请娘娘帮忙,那是万万没有的。”
这话漏洞百出,康熙不可能觉不出不对——工坊的保密条件严密,公主府内也是各个守口如瓶,安儿见不到人,也打探不到舒窈和芽芽的踪迹是在情理之中的,可舒窈带着芽芽过去之前,总不能一声招呼不打吧?
而且什么疏漏,能扣下人家的女儿一疏漏就是三日?多半还是故意的。
如此避重就轻,问题已经十分明显了。
没等康熙说什么,舒窈已经干脆地跪下请罪道:“都是女儿的不是。那日带着芽芽去工坊,虽也使人去十哥府上说了,但后来不舍得放芽芽回去,却是女儿的问题,此次冒犯了十哥,既是舒窈的疏忽,没能留意到十哥使人去接芽芽,也怪舒窈见猎心喜,生怕十哥不愿芽芽沾染火器之事,因而先斩后奏将人带在身边两日,此乃是有心之为,冒犯了十哥,请汗阿玛降罪。”
好话赖话都叫她说了。
康熙瞥了安儿一眼,见他满是气愤的模样,道:“你体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