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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第1页)

韩绮梅拉拉门没能拉开,门已被母亲上栓。韩绮梅急速上楼,父亲坐在书房,书桌上摊开一本线装书,父亲并没看书,微闭双眼,正低吟郑板桥的那首词:

……

闻说物换星移,神山风雨,夜半幽灵哭。

不记当年开国日,元主泥人泪簇。

蛋壳乾坤,丸泥世界,疾卷如风烛残。

……

父亲听得韩绮梅上楼的声音,也不回头,问,是不是出去了?

——出去了。我找妈妈去。

——去吧!明天你要上班,也只能让你去了。我去找,兴许一个晚上就不回来了。

——您早点休息。

——这么晚,一个人去,怕不怕?

——没什么,您放心。

——要不,挂个电话给你哥哥?

——不用惊动他们了,妈妈应走得不远。

韩绮梅从后门出来。一片迷雾,像从黑暗的深渊漫涌而来。迷雾笼罩着采薇园,也笼罩了凌波河及整个的大田坳。采金船比白天更为尖锐,笨重,凶险而阴沉。它们不反射任何光亮,以蛮荒的黑直插柔软的夜色之中,切割凌波河的肌肤,改变凌波河流域的生存和命运。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月亮悄然独行于迷雾,幽幽而燃的那点光亮,在白露来临之前的夜色里已觉不到什么温暖,天地间是触手可及的凉意。秋天真的快到了。

远近的村落,河对岸的凌波镇,浸洇在薄雾,像一座一座黑黝黝的岛屿,没有灯光,夜空里震荡着夜鸟孤寂的回响,屋里的人、棚里的牛、圈里的猪、笼子里的家禽,都已在漫天的雾气里睡眠。

母亲不见踪影。这个时候,母亲不会到人家家里去,韩绮梅很快确定了母亲的去向,那就是外公外婆的坟地。

外公外婆的坟地,在凌波镇东南面的一片果园。从采薇园到果园,是一条不短的路程。这样的夜晚,走一条通向坟地的路,即使一步之遥,也是漫长的。

韩绮梅疾步走在路上。

大田坳的小路上立着一个一个的草垛,它们罩在一缕一缕的纤雾里,被广阔的田园衬托,有着梦幻一般的宁静和安谧,耳边不时响起干草簌簌索索的声音,然后一切又都静下来,静下来……白天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树,在淡淡的月色里,在纤雾飘荡之中,呈现出各种怪异的姿态,它们有了人的生命,在姿态中显示出它们深不见底的欲望和不安,它们喘息,左右摇摆中阵阵呻吟……

夜色中的光也有了生命,一股股的,蟒蛇似地扭转,扭得那黑越来越沉,越来越浓淡不明,越来越模糊不清。这模糊不清中又似是而非地掺和了别的什么生物,琐琐碎碎的,心怀鬼胎的,伺机爆发的。还随时会长出几百几千只手来。这手是专从背后偷袭的,无声无息的就到了你的腰上,你的肩上,你的脖子上,等你反应过来,你已在它们的掌握中了,想逃也逃不了。夜的恐惧是没有范围的,要说有范围,就是无边无际,铺天盖地,视线落在哪个角落,哪个角落就是一堆恐惧。

韩绮梅疾步而行,尽量避开那些恐惧的想象。明天正式上课,是成为教师的第一天,该多想想明天的事,但骤然而来的声响、迅疾横穿小路的野猫野兔,总把她拉回到这个灰暗的夜,让她时不时的悚然而惊。她如陷在阴冷凄清时光里的一尾力量单薄的鱼,力不从心地游曳在孤独萧索的迷宫。她不免想起那个梦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哭泣,无数条伸向不知去处的路,她的奔跑,梦中美丽的景色,总是横在她与美景之间的深不见底的沟壑……

而我 只能跪在人生的绝处  泪雨滂沱

眼泪终于流出来。想到这样的夜里不知母亲孤身一人在何方,眼泪更是汹涌。母亲不只一次说要死了算,在这心怀鬼胎的夜,谁知哪里就是死亡的陷阱。韩绮梅就这样边走边痛快淋漓地哭,倒把先前的恐惧忽略了不少。

到果园时,韩绮梅已完全没有了害怕,雾气浓酽了许多。果园里杂草丛生,阴气森森,韩绮梅听见母亲的哭声,就是找不到人。这里的土坟大小样子差不多,散乱,杂立在密密的果树之间,很难分辨。去年清明时,韩绮梅来给外公外婆上过坟,是跟父母一起来的,现在忘了方向。韩绮梅在坟地间跌跌撞撞,尽量避开可能有蛇的草丛,努力分辨出可以安全落脚的地方。寻声找到母亲时,母亲正伏在墓碑上有气无力地哭。被愤怒和悲哀焚烧着的人是无所畏惧的,母亲就是这样。

陪着母亲从果园回来,已是深夜两点。

一夜没怎么睡,韩绮梅早早到了学校。

早上看到镜里的自己,眼圈黑黑的,用冷、热毛巾交替着敷了敷,好了些,为了在学生面前不致太萎靡,韩绮梅仔细盘好了头发,把淡蓝色的衬衫塞在黄色卡叽布裤腰里,腰上系了一条楚暮给她的军用皮带。

到校时,韩绮梅碰见了冯天琦老师,现在的副校长。冯老师见到她很高兴。我们原来是师生,现在可是同行了,冯老师说,年轻人好好干。韩绮梅说开教师会时怎么没见到你。冯老师说去灵均中学参加了一个全县开学工作会。

冯老师背微曲,面部骨骼跟鼻梁一样清晰凸现,深陷眼窝的眸子放射出热情的光芒,亲切的笑容把张脸扭挤得沟沟壑壑,行动间却看不出因体质孱弱带来的疲惫。衣服在他单薄瘦削的身上,如同挂在衣架。

冯老师陪着韩绮梅到办公室,韩绮梅开门进去,把包放在那张属于她的孤零零的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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