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婆子听到动静,打起帘子往外看,看到来人是府里的几位姑娘,笑道:“原来是姑娘们来了,这一路走来冻坏了罢,快进屋里暖和暖和。”
谢家三位姑娘走进正屋,便听到里间传来高老太太的声音,“谁来了?”
“回老太太的话,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来了。”婆子回道。
她们三人走进里间,只见高老太太坐在炕上捡佛豆,她六十来岁,两鬓花白,眉眼柔和,看起来十分慈祥和蔼。
高老太太常年不见外人,身上衣饰简单,头上只插着一支如意金簪,勒着一条靛色云纹抹额,姑娘们上前问安,高老太太看着几个孙女儿,笑眯眯的说道:“你们来了正好,快来捡佛豆攒福气。”
地下的杌子上坐着一个和高老太太同龄的嬷嬷,姓黄,原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伺候了高老太太一辈子,纵然是信国公谢之华见了她,也对其恭敬有加。
谢家姑娘虽是主子,到底是小辈儿,并不敢拿大,先问候了高老太太,接着又问候黄嬷嬷,黄嬷嬷甚是喜爱这些年轻女孩儿,她没叫丫头们动手,亲自取下她们三人身上穿的斗篷,这才催着她们上炕。
高老太太捡佛豆的动作不紧不慢,谢宝扇学着高老太太的样子,每捡一颗佛豆,就默念一句阿弥陀佛,谢宝瓶也十分虔诚,唯有谢宝镜,她惯常没有耐心,刚捡了几把豆,一双眼睛就四处张望,老太太这屋子的布置十几年没动过,一应多余的陈设也无,并非儿孙不孝,而是儿孙孝敬了好东西,她也不爱拿出来摆放。
她这般左顾右盼,搅得高老太太不得安宁,高老太太丢下手里的佛豆,指着谢宝善和谢宝瓶笑道:“你姐姐和妹妹坐得住,就你像只猴儿,一刻也静不下来。”
谢宝镜抱着高老太太的手臂撒娇撒痴:“要是没有我这只猴儿,哪里衬得二姐姐和四妹妹沉着稳重。”
这时,外面又传来声响,婆子说道:“老爷来了。”
听到婆子的回禀,谢宝镜趴到窗前一看,果然是老爷来了。
黄嬷嬷笑道:“老太太屋里素来安静,今日倒巧,老爷和姑娘们一起来了。”
说话之时,谢宝扇姊妹几人已经下炕,接着就见谢之华走到屋内,他看到三位姑娘都在,笑道:“你们也来看老太太了?”
信国公谢之华留着一把飘逸的胡须,他相貌和高老太太有几分相似,年轻时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如今虽已年过不惑,依旧仪表堂堂,府里的媳妇丫鬟见了他,常常会禁不住偷偷脸红。
三位姑娘向谢之华请安,谢华微微颔首,又向高老太太和黄嬷嬷问好,便挨着高老太太坐下,出声问道:“老太太身子还好么。”
高老太太笑着说道:“有你们放在心上,自然是好的。”
她年事已高,对生死之事看得极淡,谢之华这个儿子看在眼里很不好受,他静了片刻,转头望着三个女儿,说道:“今日是太太的生辰,你们可曾向太太磕头?”
“磕了,太太打发我们来陪老太太说话。”谢宝扇说道。
谢之华没见到谢宝珠,出声问道:“怎么不见五丫头一起来。”
谢宝镜原本就气恼那母女二人张狂放肆,于是说道:“不知道呢,我们在太太房里坐了大半日,也不见甘姨娘和四妹妹过来。”
她替自己母亲不平,故意向谢之华告状,只是告状的技巧不大高明,谢宝扇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向谢之华说道:“红杏姐姐来过,说是甘姨娘身子略微有些不适,五妹妹陪着甘姨娘过不来,红杏姑娘代替她们给太太磕过头了。”
听完谢宝扇的话,谢之华脸色微沉,甘姨娘怀着身子,使些小性子倒也罢了,只当她是争风吃醋的小女人心思,五丫头未出阁的女儿,嫡母生辰不来磕头,传出去岂不是他信国公府没有规矩?
不过当着老太太的面前,谢华堂不欲让她烦心,故此没有再提及此事,谢宝镜见他似是要轻轻揭过此事,不满的噘嘴。
谢之华好些日子没见女儿,这会儿看了她们,不免多问几句,他掐指算着日子,说道:“下午章先生要来上课吧,你们几个的功课学得如何?家里虽不指望你们出将入相,也不许懒惰懈怠,万不可辜负父母,辜负先生。”
父亲教诲,姑娘们纷纷垂手听训,高老太太见她们吓得兔子似的,嗔道:“你要教子,背着我去教,当着我的面,这是做给谁看?”
谢之华干笑说道:“老太太就会惯着这几个丫头。”
“自家的孩子,我乐意惯着,倒都像你一般,成日往外跑,想见你一面都难。”高老太太半真半假的埋怨两句,就住了嘴,毕竟孙女儿们都在跟前,还是要给儿子留些脸面。
谢之堂陪着高老太太坐了半晌,外面有小厮递话,说是有客来访,谢之华便向老太太告辞离去。
且说他走后,谢宝扇姐妹捡了半日佛豆,临近中午,高老太太打发她们回去,她道:“我这里吃素,就不留你们用饭了。”
谢宝镜笑嘻嘻的说道:“我们太太屋里的饭菜一年四季吃,早就腻味了,就想尝尝老太太厨房里的饭菜。”
高老太太摸着谢宝镜的脸,笑道:“知道你们有孝心,我常年吃药,你们年轻女孩子呆久了不好,等过些日子闲了再来。”
谢宝扇心知高老太太怕闹,拉着谢宝镜,不让她打搅老太太歇息,这三人出了高老太太的院子,谢宝扇也要回屋,谢宝镜扭头问谢宝瓶:“章先生留的作业,四妹妹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