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这件事情就连整个湖北都知晓,一时间讯息遍布,处处是通缉抓拿杀害武昌知府犯下大罪的李观鱼,只可惜难以捉拿到他,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当初轰动一时的凶杀大案才渐渐低落,一直拖着最后不了了之,逐渐被人遗忘。
而就在斩杀武昌知府之后的第二rì,武昌城外一处荒郊土岗上,衰草长生,郁郁落落,甚是凄荒,两座低矮的土坟前方竖着两块墓碑,对面只孤身站立着一个青衫男子,除此之外,一无所有,遍地只有绿草黄土。
李观鱼呆在那两座土坟前,孤零零地怔怔瞧着坟墓,这两座土坟正是他父母两人的落葬之地,直到他从监牢里面私自逃脱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全家早已败破,父母全都去世,经由婉雪娇一事李家为了跟武昌知府打官司救自家儿子,早已将家底积蓄荡个净光,最后却反被武昌知府抓住把柄反打一记,乃至全家被抄,府落宅院全被官府没收充公,李雪岑夫妻先后因此气死,其余人被发配别处,李家早已家破人亡。
婉雪娇死了,父母死了,全家也早已破败无人,他被武昌知府和吴家人害到如此境地,只余自己的一条xìng命还没被他们夺去,他满心凄凉愤恨,报仇心切,当晚便直入府衙亲手持剑斩杀了首恶武昌知府,报了家仇。
如今,他在这里独自为父母起了两座土坟,前面分别竖了一块石碑,算是来祭奠去世的父母。
荒弃的土岗上,只有孤零零的两座土坟并列于此,他独自站在这里,一直瞧着。
为了他,李家最后破败,李雪岑夫妇也因此去世,他怔怔地瞧着面前两块墓碑,面sè沉默,说不出一句话。当他瞧到父亲的墓碑时候,不禁又想起了这么多年来,父亲从小对他的谆谆教导,寻人教他学武,寻人教他读书,少年时光中,读书学武声声不断。李雪岑时常督促以至平时面目神情对他有些刻板严肃,直到后来他三次落榜再也难以读下书去的时候,因为对他的期望断绝经常对他怒sè相视,甚至大发雷霆,引得他不满心怀抵触,每次针锋相对,父子两人矛盾越深。
当时他十分不喜欢父亲的脸sè,只想回避,永远不见。
可是,如今,现在他想再见一眼,也不得相见了。
想到这里,他心底禁不住一阵触动,多年来不服从父亲管教训斥的反叛直到这时才生出一丝悔意,才渐渐明白是自己错了,是自己辜负了父亲当初的一片苦心和期望。
他孤身而立,面sè凄凉,心中悲伤,眼角不知为何有些发酸,最后瞧着面前的坟墓,渐渐发红。
阵阵凉风吹来,青翠茂密的黄土岗上长草一阵阵随风轻轻摆舞,淅淅沥沥的雨点渐渐打湿了他身上的衣衫,他身形依旧一动不动,这时再也忍耐不住,跪下扑在土坟上,瞧着眼前默默无语的墓碑,泪水流出,哭道:”爹,娘,是儿子不孝,是我害死了你们,害得家破人亡,是我错了。爹,是我错了,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以前不听你的话,没有好好读书,考中功名,也不该学这一身武功。爹,是我错了,若是当初我肯听你的话,好好读书,考中功名,将来入仕做官,像你一样重振李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学了一身武功到处惹事,招来祸端,最后变成如今这样,也不会害死你和娘,爹,我知道错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青衫扑在土坟青草之上,雨点随着清风阵阵打落在衣衫,荒岗之上只传来一阵阵哭诉声:“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雨点渐大,逐渐盖过淹没了这股哭诉声音。
………【第二十章 男人其实像海洋(四)】………
时光历经变迁,
如今又是十多年过去,当初身边所有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乃至亲手教他武功的师父刘风尘现在也离开了人世。'。。'
清风吹拂,却难以感觉停止下来。
时间总会流逝的,过去的人和物也会渐渐消散。
可是总有一种心绪消解不了,不知到底是什么心绪。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又缓缓的睁开来。
记忆中的风雨停歇,进入眼中的还是现在充满温暖感觉的阳光,照遍了全身。
白胜男还静静地坐在旁边,注目瞧着他,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师兄,你讲完了吗?”
他却一言不语,眼睛瞧向面前清晰见底的潭水湖面。
——————————————————
当初的往事,如同流风回雪,虽然已经历经过了十多年时间,可是在他的眼前,却如同历历在目,好似又亲身经历体会了一遍。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寻觅不见,以往所有的人和物全都忘记得一干二净,唯有印象之中的那个年纪轻轻的学武少年身影还残留在脑海之中。
他坐在原地又抬起头望向远方的蓝天白云,但见那蓝sè的天,还是那么的蓝,白sè的云,还是那样的白,却是仍然还像当初一样从来没有改变。
白胜男听完才渐渐清楚了他的往事,“师兄,你喜欢那个婉雪娇姑娘吗?”她这时忽然问道。
他身子忽然微微一震,缓缓道:“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白胜男瞧着他,“你其实喜欢那个婉姑娘对不对?若说你只是因为好心相助当初才出手相救婉姑娘,但是后来你其实不必为了她和那些恶人大动干戈,也自然不会因此连累到你全家,若是你当初心里不在意她,又何必为了她付出这么多?只可惜她不是良家女子出身,和你出身不一样,纵然你真的喜欢她,你们两人也不能在一起。”
他目光怔然,瞧着面前的潭水不语。
白胜男接着说道:“师兄,其实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心里愿意就能实现的。就像你师父刘风尘,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推翻官府朝廷,想让太平天国取代朝廷统治,可是最后未必能够一定做到,就算他的武功比那个夺命刀还厉害,最后依旧还是败在了充当朝廷爪牙的夺命刀手上。这个世上,什么事情都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你是,你师父也是,少英哥也是,咱们大家都是如此。师兄,我说的不对么?”
他听了白胜男的话,缓缓昂起了头,不答。
两人一阵无语,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问:“师兄,你说的这些事情已经过了十多年,那你自从家门被人陷害破败之后,这些年来飘落在外是不是也受了很多的累,很多的苦,可是以前我刚刚见到你的时候,你为何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若是当初我知道你有许多这些难处,也不会太过为难于你。”
他停顿了许久,忽然问道:“师妹,你见过海洋吗?”
她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个,笑了一下,道:“师兄,你是欺负我没你见识多么?干么问这个?”
“没有。”他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