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红儿端着碗,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当初看到一个鸳鸯锅,红油白汤,交相翻滚,满室生香。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呢。”
穆雪跟着笑了,因为遇到魔障而焦躁起来的心,也因此放松了。
斜阳的余晖,照进破旧的庭院。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坐在屋檐下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碗。
“所以师姐是同意带着我一起去了吗?”
“嗯,小雪若是想去,就同去。毕竟,你也是逍遥峰的一员了。路上只要师姐还站着,没有倒下,就一定会护着你的。”
苍凉的大地,永远定格的黄昏。
惨白的落日垂在天边,大地的尽头烟卷黄沙,变幻随心。
不知谁人弄弦,胡琴凄凄,渺万里云层而去,
在残垣的高处有一个身影望着天际,无言独坐多时。他身边的断壁上,躺着一个简易的铁皮人。
“那个人是谁啊,在上边坐了好久了。”
一个路过的魔修问她身边的同伴。
她的同伴抬头看了一眼断壁顶上坐着的黑色身影,吓了一大跳。迅速拉着她退回巷子的阴暗处。片刻之后探头探脑地伸出脑袋,确定高处那个背影不曾发现他们,方才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谁,谁啊?搞得这么紧张?”
“你连他都不知道。”
同伴用口型悄声言道,“就是他啊,苦守寒窑一百八十载的那位。”
“岑大家?你那么怕他干什么?”
女修伸出头去看斜阳下的那俊美的侧颜,轻轻赞叹了一声,“果然和书中写得一般俊朗无双呢。”
“你是还年轻,没经历过他疯魔的时代。”
同伴摇摇头,拉着她往回走,“那就一只恶鬼,你想不到他有多不顾一切的疯狂,我亲眼见过那人半边身躯化为白骨,却还站在死人堆里笑的模样。至今想起来还打冷战。”
坐在断壁上的男人,没有搭理屋脊下的流言碎语。
他已经在那里独坐了很久,漫无目的地看着天际漫卷烟云,那沙尘如梦似幻,依稀化为熟悉的音容笑貌,仿佛那一生所爱之人,隐在无法触摸的云端。
细细的灵力源源从他身躯内流出,顺着坡面蔓延,钻入一个小小的铁皮人中,那简易的铁皮小人,便慢慢摆动僵硬的四肢,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它发出吭哧吭哧的细微声响,在残缺的屋面上绕着那人来回行走。终使他的身边显得不至于那样寂寞。
在远处的巷子中,渐渐有说话声由远而近,
岑千山把目光从天边收了回来,看见了那个正要穿过屋檐的小小身影。
“师兄真得不需要再歇一日吗?下面去的可是渡亡道,听说那是亡灵出没的地方,路不太好走。”
小小的女孩儿边走边说。
一身白衣的师兄走在前头,没有说话,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苗红儿牵着穆雪摇头,“他不会听的,我认识他很久了,知道咱们这位云中君是个怎么样的人。”
什么高岭之花,矜贵清冷,都只是个壳,那人就像那刚出锅的白玉丸子,凉皮里裹着全是滚烫的陷。
她附着耳对穆雪说,“小叶子刚上山的时候,被铁柱峰的杨俊打趴下过一回。付师弟找着茬在铁柱峰下堵了人家三天,以至于当年杨俊那一拨人都不敢不带小叶玩耍。”
穆雪哈哈笑了起来:“哈哈,难怪杨师兄和叶师兄那般要好。”
三人说说笑笑,向昏黄深处走去。
高处,小小的铁皮人失去了动力瘫软下来,被一只绊着绷带的手臂拾起,收入怀中。
残垣上那个孤独的身影站了起来,被那份欢声暖语,人间热闹吸引,鬼使神差地远远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