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想亲自率领这支铁甲兵,但若杀了王兄的小舅子……”
“不可以!”宝儿说着就吐舌一笑,“我太心直口快了,忽略了你说的但若两个字,所以你不是要杀人,所以你继续说啊!”
郑琦皱眉又皱眉,沉声道:“我是想杀了他。”
“那我还是继续说不可以!”宝儿啪地丢下灌瓶的水瓢,忿然道:“虽然我不是你的谋士,但我一样有资格阻止你杀人,不是仗着我家天翼,而是凭我一腔正气,从前在京城时,你是温良君子,接人待物谦和可亲,纵然是假相,你也演得逼真切实,那是你在堋州郑家演练了二十多年的看家本事,我以为你会靠它自强自立,谁知你弃善从鄙,宁可做一只血腥抢食的豺狼,也不愿做一头呼啸成王的狮子,我真为你悲哀!”
郑琦张口欲言,宝儿叉腰大吼,“不许打岔!我还没说完!你以为我为什么让天翼帮你?要不是因为你母亲是大凤人,我们有半股同胞情分,我才不会对你抱半点希望!当然我也知道即便你做了金蒙国王也未必不跟大凤开战,但是至少可以延迟战乱,你现在迫不及待想领一支象样的兵,无非是想在即将开始的战场上建立军功,那你不如投奔你王兄帐下讨个副将来得快些,反正你的志向顶多是个将军,你见过冲杀上阵的王吗?”
狼崽轻扯宝儿衣袖,“哥,皇帝也会御驾亲征的!”
宝儿郁闷,“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那什么……天翼你也不说说他!”
凤天翼轻抚宝儿头顶,微微瞪了狼崽一眼,“以后不许片言谬论,你哥说的是没有冲杀上阵的王,皇帝御驾亲征也是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
“是。”狼崽抱拳点头,继续擦他的花瓶。
宝儿得意了,随即发愣,“我刚才说到哪了?”
“没有冲杀上阵的王。”
“哦。”宝儿接过天翼插好的花,一边往瓶里灌水,一边嘀咕,“我完全不记得最开始要说什么了,天翼记得吗?”
“你要阻止他杀人。”
“对!”宝儿嗖地起身,一手指着郑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杀人如麻,周家老宅那场火灾死了四个人,有三个是你我和小白眼的替身,还有一个是周老板的侄子,他可能是最无辜的一个,其他三个也很惨,你我就算了,小白眼的替身最可怜,那还是个小娃娃……”
“我不小了……”狼崽急速闭嘴,笑得歉意又乖巧。
凤天翼这才收回目光,继续专心插他的花,宝儿也继续追讨,“你已经背负了四条人命血债,今天还想加一条,你以为老天没长眼吗?多行不义必自毙!夫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知道什么意思吗?”
郑琦怔然不语,狼崽猛然抬头,却是看着凤天翼,“什么意思啊,哥夫?”
凤天翼温言淡笑,“你哥说的是老子德经中的一句,全章本是论述兵者的不祥之处,大意是说,兵革之器不为大道者所用,实在不得己而用之,应该恬静淡然为止,战胜了也不要以此为喜,凡是以杀人为乐的人,都不会得志于天下,不会成功,所以上古制律,吉庆的事居左,凶丧居右,因此军中才会让偏将军在左,上将军在右,正是用凶丧的仪式来对待战事。”
狼崽受教点头,稚气的脸上若有所思一般,神色渐渐凝重。
郑琦则有些不耐烦,来回踱步,道:“我今日不杀他,他早晚也会杀我,再说我领兵不是为了军功,我只是想打下一片自己的江山!”
宝儿撇嘴,“就那么一支铁甲兵,当山贼还差不多!”
“你……”郑琦的手已经扬了起来,又立刻放下去,朝凤天翼干涩一笑,“我失态了,不是有意吓他。”
“你无意吓他,只是有意打他,也使我无心再教授你东西,这几日,除去替你图谋实务,我还好心传道授业,跟宝宝一样,我也想让一个拥有一半大凤血脉的人称王金蒙国,因此教你不少御人治世之道,你也似乎小有心得,今日却一再露底,心胸气量没有丝毫长进,教你,我也没有丝毫成就感……”
“我错了,你不要失望,我只是一时失态,加上王兄再三催我送你过去,我怕你离开……我只是……我……”
郑琦嗫嚅难言,脸色乍红乍白,凤天翼则在专心摆弄最后一把……呃,这个不能说花了吧?
“不要了行吗?花都掉完了,插一把草……”
“草也要插!”宝儿夺过来亲自插放,“你辛辛苦苦摘的,我要全部插上!从前在皇宫有那么多花,可你没功夫赏,唯一带我去过一次青玉苑,那还是前年的事了,现在你不但有功夫,你还亲自摘花插瓶,虽是讨我喜欢,但我看你活得象个人,我更喜欢!”
凤天翼哭笑不得,“怎么我以前不象人吗?”
“我不是说你的样子,我是说你的日子过得不象人,实在要形容的话,皇帝的生活,真的猪狗不如!”
凤天翼大笑,狼崽直接跑出门去了,不是觉得好笑,而是觉得太丢人,这么离谱的哥,居然做过大凤的皇后,哥夫,我为你悲哀!
狼崽在院里揪发自虐,宝儿在屋里欣赏他的野花插瓶,凤天翼收拾残局,完事才见郑琦还忤在地上,正想吼他出去,又听宝宝要笔墨,忙准备了送上去。
宝儿从案桌下拿出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了搬进小院后的日常点滴,现在自然是添上赶集和摘野花插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