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凤天翼刚跟宗司大卿说完话,好不容易才将这烦人的老头打发走,回头见宝儿歪在案上打瞌睡,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果子,另一手蜷在腮下,粉嫩的小嘴似在梦呓,唇角边竟是一丝梦涎。
凤天翼凑上去轻舔一口,淡淡的苹果香,正要再探芳泽,却听咕咚一声,是宝儿手上的半个果子掉在了地上,一下就将宝儿惊醒过来,有些张皇地左右看,明显在找他的果子,可惜已经被伶俐的宫人收走了。
凤天翼重递了一个,宝儿习惯性接了要咬,却愣一下就放了回去,闷闷道:“我不小心睡着了,那位大卿很生气吧?本来我想好好听他说完,尽量做个象样一点儿的凤麟君,可他翻来覆去不停啰嗦,把我的瞌睡虫引出来了,所以我不是故意的,他很生气吧?”
“我们都没生气,他凭什么生气?”凤天翼故作嗔怪,眼中却是宠溺。
宝儿嘿嘿点头,随即愣住,“我们为什么要生气?”
“他不停啰嗦很烦啊!而且是拿立后的事情来烦我们,很有扰人幸福的嫌疑。”
“没那么严重。”宝儿笑道:“我虽没听到最后,但他开始讲那些还是有点道理的,凤麟君虽然是高于皇后的存在,但始终是男子,不方便统辖后宫嫔妃,所以你的确该立个皇后。”
“你就是我的皇后,此事不必再议。”
凤天翼微笑定论,眼中却是带着凉意的坚定,介乎阴狠与凄寒之间,宝儿不敢也不忍再劝,当初先皇卧病,不令天翼进宫侍奉时,天翼的眼神便多数时候都象刚才那样,是一种忍痛般的决绝。
王福传报怡贵妃求见,凤天翼皱眉挥手,宝儿忙劝止,“你不能拒绝她,福公公说她是来送羹汤的,本来应该你多关怀照顾她,因为她有小娃娃了,现在她反过来关心你,你应该羞愧而高兴地接受才对!”
我只愧对你!只高兴你!凤天翼暗里咬牙,实在不想看到大着肚子的怡贵妃,那根本是在出示他曾背叛宝宝的证据,相比起来,同样大着肚子的梅嫔就识趣得多,当然也是畏于前罪而不敢争宠,要不是有了皇嗣,早就该将她千刀万剐,竟敢跟魏氏佳敏谋害他的宝宝,死有余辜!
“天翼是第一大好人,不要擅起杀意,好吗?”
宝儿怔然而不满,凤天翼软了心,丢个眼色给王福,不一会儿,怡贵妃就款款而来,虽大腹便便却不损优雅,又因将为人母而添了些异样的雍容。
凤天翼免了怡贵妃的礼,宫人奉上怡贵妃送来的羹汤,凤天翼十分满意,因为这是宝宝爱吃的,可是没听见意料中的欢呼,凤天翼这才发现宝儿竟然回避开了!
怡贵妃只知皇上满意她送来的东西,于是笑颜上前,“皇上,这道羹汤……”
“你先回去!”凤天翼拎起食盒找他的宝宝去了。
怡贵妃呆滞,半晌才转问王福,“本宫何处不妥?皇上似乎恼了。”
“回娘娘,奴才觉得皇上不曾着恼。”
“可是……”怡贵妃迟疑,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人,自然知晓诸多本宫不明了的事,你说皇上不恼,但皇上待本宫不似从前,莫非是本宫身子不便,未能愉悦圣心?”
“娘娘多虑了。”王福不欲多言,暗里难免惋叹,怡贵妃这般看似孤高的人,最终也沦入怨妇一流,亏他曾参与宝儿的赌局,也买了怡贵妃能赢得皇后宝座,如今看来,只如皇上曾言,怡贵妃不堪后位,竟误认皇上是贪恋美色之人。
怡贵妃哀怨而去,王福弓身相送,只望这位娘娘不要争宠过激就好,否则龙颜震怒之下必然牵连众多,到时凤麟君必然出面缓和,皇上也必然隐忍顺从,以此讨取心爱之人的欢心,却折损了君王的威仪,甚至有损帝王之道……
皇上是先皇苦心栽培的天子,又得上天独宠赐与心爱相守,好不容易才拨云见日,怎可毁于宫妇妒意?
王福叫过一个心腹小太监,悄声嘱咐一二,小太监领命而去,王福则忙着御前奉职去了,说到底,他只是个奴才,能替皇上和凤麟君所做的事,实在有限,最多只是着人窥察,以防怨毒宫妇使坏,其他的,便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0 章
怡贵妃不是过激之人,即使满心妒意也不会极端行事,何况对手只是一个笨拙的男子,确切地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罢了,根本不值得她大动干戈,后宫里多的是愚蠢肤浅的女人,甚至不需要她出言推波助澜,自有不甘心的嫔妃以身犯险,为她各种探路、各种铺垫,她只需要端庄贤淑地静观事变,优雅智巧地坐收渔利就行!
这不是怡贵妃的自负狂想,撇开宫位高低不说,凡事均有个先来后到,凭什么秘而不宣的男宠能一朝置顶,本就荣享皇宠的嫔妃们反而屈居原位?
青玉苑的慕荷贵人不甘心,约了同样不甘心的金碧贵人去了琴贵妃的涑月宫,打着为琴贵妃不平的幌子,实则拉帮结伙以图私利。
琴贵妃是皇上的资深妾室,皇上还是太子时,虽因玉姬过分争宠而令她不得出头,但也不曾被太子冷落,曾嘉勉她贤静淑雅,太子登基后,依例封她为妃,不曾嫌恶她是太后所晋,如今她首诞皇子,虽未能因此封后,但后位本就不在她臆想中,她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人,那人曾背负篡位恶名,那人曾令她日思夜想,那人不知她一往情深,那人……如今娶了男王妃……断了她一世念想,灭了她永世痴狂……一切成灰!
“两位妹妹不必说了。”琴贵妃把怀中的皇子递给嬷嬷抱下去,起身略整衣衫,这本是送客之意,见两人仍坐着不动,只好耐了性子,道:“你们虽是和亲而来,但也该知晓大凤皇室仪节,不要以外邦规矩度量事态,大凤没有封皇长子母妃为后的规矩,甚至在开朝一代,根本没有皇后一说,后宫首位只有男后凤麟君的位份,如今皇上果真立了凤麟君,便是立后的意思,咱们就该遵旨而从。”
“娘娘真的甘心吗?”金碧贵人忿然质疑,慕荷贵人也愤慨道:“娘娘本是最该做皇后的人,那人不过是个男宠,就算失宠被撵出宫去的宁侍琴也比那人象样些,妾身还听说宁侍琴是被那人强行带出宫去,然后用了歹毒的计谋令其失宠,这般阴险恶劣的人怎能首居后宫?娘娘虽宽怀善容,但那人未必乖觉,只怕会持权行恶,后宫众姐妹都会被他所害,但若娘娘做了皇后就能压制一二……”
“本宫有皇儿便已心满意足,你们且回去吧!”琴贵妃含笑逐客,径直进了内室。
两位贵人难免丧气,出了涑月宫便直奔怡贵妃的泌淑宫,可惜未能获见,两人只好各自回了自己的宫室。
此时宝儿正在青玉苑的荷塘边玩耍,从前要借着天翼的手谕才能各宫行走,如今做了凤麟君自然畅行无阻,各宫的宫女太监都得殷勤侍候着,甚至有些惧怕的样子,这让宝儿郁卒。
慕荷贵人听说凤麟君来了她的宫室,这是要拿她开第一刀吗?慕荷贵人切齿冷笑,带着满腔怒火去了荷塘。
宝儿正跟侍奉茶点的宫人闲聊,之前宫人们都不敢漫言,宝儿不觉尴尬地自说自话,又提议给他们唱歌,年轻点的宫女太监当先鼓掌,随后便自然而然地热闹起来,没有值守的宫人陆续加入,宝儿提议玩游戏,此时慕荷贵人来了。
“我这地方何时成了市井闲场?由得你们一个个嬉笑打闹,管事太监都死了吗?今日在场的每人二十板子,各自去领罚!”
宫人们惊惶叩首,宝儿则尴尬地笑,“不怪他们,是我起的头,所以不用罚他们,当然也不用罚我,宫训虽明言尊卑上下,但没说不准主仆闲时玩乐,只要主上应准,不论什么事,宫人都该恪守,所以我叫他们陪我说话也算主命……”
“他们是我的宫人,何时成了你的奴才?”慕荷贵人说着就吼令一地的宫人去领罚。
“慢着!”宝儿看着地上的宫人,“你们都起来,有谁会背宫训礼仪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