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的?”
“你守着他死的倒来问我……我也不太清楚。”
“原来我的管家是我亲哥哥。”宝儿似哭似笑,“其实我早就怀疑他了,因为他对我好得不象话,可他大我太多了,而且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承认他是我亲哥的话,不就说明我爹早年太风流吗?所以我一直骗自己说,管家那块玉佩不是杜氏家传,我的才是,虽然我那块被当铺的人说成是假玉,但也许杜氏家传的就是假玉呢?”
宝儿说着就笑,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净,单修看得心烦,打了热水替宝儿擦脸,“不许哭了,我不是为了惹你伤心才提起你的管家哥哥,我只是焦愁你的身子才会说漏嘴,当日查到你的管家是那样没了,我只是出于医者惯性琢磨了一下他的病症,发现他跟你父亲的情况很相似,最终都是那般咯血而死,这种肺病具有血缘承袭性,幸好你没他严重,但你更多地承袭了你娘的心疾,这种病平日不显,一旦着凉热烧就会引发症状,跟你说这个,是希望你配合我的医治,如今已压下你的咳症,接下来你要按时服用我配制的保心丹,并且修身养性……”
“我办不到,我担心天翼,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那么多坏人他要怎么对付?虽然有沈哥哥他们打外围,但他要独自对付最恐怖的坏人……”
“他就是最恐怖的坏人!”
“你乱说!”宝儿气得推了单修一下,“不要你照顾我了,亏我叫你哥哥,天翼那么善良的人被你说成什么了?世上最恐怖的坏人就是后宫的女人,天翼一个人要怎么对付?要不是担心给他添乱,我早就跑回去帮他了!你却叫我在这儿修身养性,可能吗?”
宝儿又急又气,抓胸大喘,单修忙轻揉按抚,“别激动,你若真想帮他,就该听我的话,早些养好身体,象你这般动辄就疼得揪胸喘气,让他见了,只会比你疼。”
宝儿点头,渐渐平息下来,“我好多年不曾这般疼过了,那时爹和管家都会愁眉苦脸看着我,好像比我还疼的样子,如果天翼看见,只会比他们还心疼我,因为天翼比他们还爱我,天翼能为了我去独战最恐怖的坏人,怎样的恶况都不会让天翼轻言放弃,那是因为天翼要对我负责,不象爹和管家,把我独个儿留下,他们自己死掉了,好像很悲壮的样子,其实一点儿不负责,也不想想我一个小孩怎么活啊?所以他们没有天翼爱我!”
宝儿不是真心谴责,而是用愤怒的方式发泄心中的悲痛,单修附和式点头,取一粒保心丹凑到宝儿嘴边,“乖乖吃药,这也是你在对他负责,否则你完全有可能把他独个儿留下,好像很悲壮的样子,其实是对他始乱终弃……”
“才不是!我绝不死掉!”宝儿很英勇地吞了药丸,原本不怕吃药的,可是这种药丸有一股令他恶心的气味,跟小时候吃怕了的丹参一模一样,而且修哥哥也承认这药丸里有丹参,害他每次吃所谓的保心丹都要努力克制反胃感,屏住呼吸,带着赴死的勇气去重温儿时的丹参恶梦。
但是现在不怕了,为了天翼,他要无所畏惧,如同天翼为了他而百般顾虑,所以他要付予一般的坚韧,因为他是天翼失守的城池,他必须自我守护,竖起天翼的旗帜,等待天翼凯旋收归的一天。
如此这般坚定了信念之后,宝儿乖乖配合单修的治疗,一个月后便不会动辄急痛,可是身体一好,其它的小烦恼就会被无限扩大,好久好久没碰荤腥了,一肚子馋虫在叫嚣着对肉食的渴求。
“修哥哥,你一个人素食主义就行了,不要拖着我,好吗?”
“我何尝要你素食了?”单修撕着晚饭要用的竹笋,屋外走道上被他布置成了小灶间,近月来的饭菜都是他亲手烹制,不是怕被人下毒,而是别人做的,他吃不下去,甚至食材也是他亲自采购,别人买的,他瞧不上。
“你没要我素食,可是你也不准我点菜,总是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就算养只狗,你也该考虑狗的心情啊!”
“你能跟狗比吗?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亏你是君子院出身,这么点常理也不懂!”
单修翻个白眼以示不屑,拎了刀,开始切萝卜丝,宝儿讪笑无语,搬了小凳坐近点,以便欣赏修哥哥的刀功,切得真好啊,一片片厚薄均匀,一刀刀细丝成堆。
“难怪你能眨眼就断人臂膀,萝卜比人手好切吧?”
单修不语,切丝的手倒是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操刀,咚咚咚几下弄好,拿过小碟一层层铺了,一层层洒糖。
宝儿觉得有趣,等单修铺好一层,他就接了糖勺帮忙,虽然没修哥哥洒得均匀,但是修哥哥没嫌弃,他就受了鼓励般做得越发卖力,最后一层弄好的时候,不等他自夸自耀,单修突然发话了。
“你会被蜀王余孽绑架,是她卖的消息,之后虽奉命去救你却也藏了杀心,我断她一臂已是轻罚,若依暗盟的规矩,我该杀了她,但她是我义父唯一的骨血,义父把单家庄交给我的时候,也把她托付予我,因此我那次算是以权谋私,等盟主从苗疆回来,我会自请责罚,不用你再三提醒我曾如何徇私、如何残忍、如何无情……”
“不是的!”宝儿愧急掉泪,抱住单修的胳膊耍赖般道歉,“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不知道那些事,不知者不为罪,我是有口无心的,而且不是为了要你受罚才再三提及,我只是不想有人因为我的缘故而受到不管哪方面的伤害,但总是越小心越出错,往往弄巧成拙,甚至伤人而不自知,虽然不能凭着一个无心之过就企求原谅,但你一定要原谅我,我是傻瓜,你要原谅我!”
“你敢把眼泪掉进糖萝卜里,我永远不原谅你!”
宝儿使劲点头,自己跑去洗了脸,回来拈一根萝卜吃了,红着眼睛笑道:“没有盐味,眼泪没进去,甜咪咪的,修哥哥原谅我好不好?”
单修未及表态,门外传来凌乱脚步声,随即强盗般涌进一伙人,为首是个老头。
宝儿觉得眼熟,愣一下就想起来了,指着老头哈哈笑道:“你是宗司大卿,我记得你的,可你不是讨小老婆去了吗?听说已经是第九房了,好像你讨九姨太那天,你的八姨太又给你生了个女儿,京城的街头巷尾有你不少逸闻趣事呢!我前阵子爱逛街,对朝中官员的趣闻最有兴趣了,来坐下嘛,你本人现身说法一个来听听,好不好?”
宝儿孩孙般挽了宗司大卿的胳膊,宗司大卿惊怒而羞愤,跟着来的人都被宝儿的话惹得想笑,但是上司受辱,他们还是要装装样子,虽然对方是凤麟君,但是进了宗司受训的人都在他们管制内,不过他们是文官,这种事还是宗司刑官或刑使出手比较妥当。
宗司刑官递个眼色给手下,两个刑使得令上前,却连宝儿的衣襟都没沾到就被人点了穴,刑官大惊失色,宗司大卿仿佛此时才发现屋里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