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众人反应过来连忙跪下了一片,惠贵妃在这后宫积威甚重,方才那开口的小內监已经开始担心起自己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周围跪倒了一片,丝竹声也停了。已经半醉了的帝王方悠悠睁了眼,“咦,怎么不奏曲子了?继续!”
“都退下。”惠贵妃一步步地走到建元帝身前,周遭的妃嫔宫人们都对视一眼,虽知道后宫如今的掌权人已经换了,最终却还是抵不过内心对惠贵妃的恐惧,一一退了个干净。
凤栖宫里头的人也识趣地站远了,惠贵妃和建元帝二人身边再无闲杂人等。
听着身边似乎忽然安静下来,建元帝摇了摇脑袋,清醒了一二分。他努力睁大了双眼,身前的人在夕阳之下,那容颜是多么的熟悉。
“惠儿……是你吗?”他怔怔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对方的脸。
听到建元帝的称呼,惠贵妃的心一软,冷峻的面色也柔和下来。她接过建元帝的手抚上自己的脸,“惠儿在这里,陛下。”
一句“陛下”瞬间将建元帝的梦打了个稀碎。他猛然从幻象中惊醒,眼前的人眉眼逐渐清晰,额头上的疤痕在他的眼中无限放大,那张与记忆中相似的脸,忽然之间被再清楚不过地放大了差别!
惠儿那般完美,怎会有丝毫缺陷!建元帝彻底清醒过来,一把将惠贵妃推了出去。“你来这里干嘛?”
被推倒在地上的惠贵妃面上都是不可置信,“陛下……”
“陛下”二字在此时是无比的刺耳,建元帝紧紧地皱起浓眉,“谁让你来这里的!”
察觉到建元帝此时的心情似乎极度恶劣,惠贵妃咬了咬下唇,揉着自己受伤的手肘慢慢地站了起来,“臣妾只是想来看看陛下……”
“现在你看完了。”建元帝不想多看惠贵妃一眼,怕被那张脸的缺陷伤了眼。“回去吧。”
“陛下……”建元帝的态度太多冷淡,惠贵妃从未体会过这种情形,这让她心中全然都是惶恐,自己行事的底气渐渐消散。但思及方才建元帝那一声充满了爱意的“惠儿”,她又再次鼓起勇气想要捏住建元帝的衣角,说些平日里不说的软乎话,“陛下,多饮酒恐会伤身,您……”
“无事不登三宝殿,贵妃,朕记得你可从来不曾无事来寻朕。”以往有多宠爱惠贵妃,今日失了宠爱后便能看得多清楚,惠贵妃往日的行径。建元帝往前走了几步,避开了惠贵妃的手。“有话直说。”
今日建元帝的心情似乎真的很糟糕……惠贵妃的手停在半空中,微微地蜷了蜷五指,然后缓缓地收了回来。她后退了几步,“臣妾无事,便……先行退下了。”
建元帝挥了挥袖,无言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惠贵妃感到自己的脸似乎火辣辣的,一种极度的羞愤涌上了心头,她仿佛能听到周遭那些明面上退下了,私下却还隐在树丛小径里头的宫人妃嫔的耻笑。
她压下心头的情绪,仰首转身,维持着高傲的姿态往来时的路返回,只是脚步却已凌乱。
待惠贵妃的身影彻底消失,建元帝才坐回了白玉砌成的凉椅之上,沐恩太监悄无声息地从旁边出现,轻声开口,“陛下。”
建元帝揉了揉额头,“贵妃这次是为了什么事?”
“卫国公府的孙少爷顾瑀被平民状告谋不义之财,入了京兆府尹大牢。”沐恩太监低声回话。
“是贵妃的外甥?”
“回陛下,是的。”
建元帝顿感心烦,“她倒还有心思管她那一门糟心亲戚,平日里真是惯坏了。”他这一句“惯坏了”与数月前那满含宠溺的“惯坏了”,语气已大相径庭。“堂堂国公府的子孙,眼力浅薄到如此地步,贪民之财,抢利于民。”
沐恩太监沉默。
“让京兆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华京里头的世家子弟不知天高地厚,是时候该管管了。”建元帝端起桌上的玉杯,在夕阳的余晖下,可以看见上面反射着微微的光芒。
“至于贵妃,看来还是心太大了,还能惦记杜家人。”他的语气非常轻,就如同在宣布一件十分寻常的事,“褫去封号惠,过些日子母后生辰,让贵妃为母后抄些佛经积积善念,也让她好好收一收心。”
“是,陛下。”
天边,落日的一角终于彻底沉入,帝王的身影被无限拉长到了极限,彻底湮灭。
不远处,一名长得实在普通不过的青年嘴里“啧啧”了两声,目光随即望向了凤栖宫的方向,“惠贵妃……该叫杜贵妃了,唉,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一句话,叫不作就不会死。”
树梢上有乌鸦被惊飞,“哇——哇——”地叫了几声,从青年头上正中间飞过,并丢下了一坨不明物质,直中青年头顶。
☆、 第53章
华京城外往西北方向数百里处,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正在缓慢前行,领头的是一名面若冰霜的少年,从京城出发已有数十个时辰,此人便一直维持着冷面,惹得旁的副监军都不敢靠近说话。
这时天边忽然飞来一只信鸽,稳稳地落在了少年的肩上。他轻轻拍了拍信鸽,解下鸽足上的信,再抚了抚鸽毛投喂了谷物,才打开信件查看。
副监军在旁边十分好奇,却见睿亲王大人看完信后脸上似乎更冷了,忙将头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