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地十二月,大雪封疆的凛冬时节,十里连营外堆满了积雪,五日前,前线传来捷报,楚彻调遣集中兵力,一转先前对赵军防守试探之势,率先向赵军发动进攻。历时两月,楚彻领兵将赵军彻底逐出燕南八郡,并乘胜追击,一举夺下燕赵边境处,赵国的两座戍边城池。以此城池为基,彻底切断了赵军与燕南的疆土联系。
姜苒坐在帅帐中,钟娘烫了一个手炉递到姜苒手中,十二月的燕地,大雪压境后,北方的透骨寒冷彻底显露出来,姜苒南下来营中前未想过自己会停留这些时日,如今她被楚彻禁足在帅帐中已有两月,气候渐凉,她从幽州带来的衣物也显得单薄。
自捷报传来,姜苒的心又开始惴惴不安,她不知她要如何面对楚彻,那日在侧营中的情景同前世的疼痛交织着,将她的心戳的千疮百孔。
帅帐中燃了火炉,姜苒着了最厚的一件曲裾又在曲裾外披了一件玉兰色的云肩,钟娘坐在姜苒身旁绣荷包,姜苒便又捧起从幽州带来的仅有的两卷医书,被禁足的两月间,姜苒也只有这两卷医书作伴,从前晦涩难懂的医书,如今姜苒不过半日就能从头至尾的通读一边。
“公主,可需奴婢替您煮壶热茶?”钟娘见姜苒小小的身姿蜷缩的靠坐在席上,似乎起了倦意。
若是往日,钟娘便劝了姜苒去午睡,可是昨日营中传来消息,说楚彻几日前带兵从一郡凯旋,今日便能归营。
姜苒确生了困意,她想了想,随后对钟娘点头:“好。”
钟娘闻言放下手中的荷包,起身出了帅帐,姜苒便又握着手中的医书看起来,奈何今日睡意来势汹汹,钟娘才出营没多久,姜苒便抱着书卷在长案旁睡去。
楚彻带兵归营,徐陵远早早的便带人在营外相迎,见楚彻的身影渐渐清晰,徐陵远带着将士单膝跪地,高声恭贺:“恭喜殿下凯旋!”
楚彻免了众人礼,翻身下马,他将手中的马鞭丢给一旁的贴身军士,看向身旁的徐陵远:“姜苒如何?”
“良娣恪守殿下命令,两月来从未踏出帅帐半步。”
楚彻闻言未再说什么,随后抬步向营中走去,徐陵远与一众将士跟随在侧,楚彻直接回了营帐,全元识相的留候在了营帐外。
帅帐的帘栊已换成了最厚重的料子,楚彻伸手撩开,随后沉着面色踏了进去。
钟娘正捧了煮好的热茶来,见全元候在帅帐外,心知是楚彻回来了,犹豫着要不要将热茶送进去,全元便开口了:“钟姑姑,殿下在营内。”
钟娘闻言了然,瞧了瞧手中捧的热茶,直接递给了全元:“外面凉,我新烹的热茶,您驱驱寒。”
全元见了一愣,随后连忙道谢接过,钟娘便同全元一起候在营帐外。
帅帐内很安静,天色尚明,或因有些幽暗,营帐内燃了两支烛火,楚彻刚踏入营帐,便瞧见了那蜷缩在他长案旁的娇小身影,她似乎是睡着了。
楚彻下意识的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姜苒正缩在长案后的软席上,她的半张小脸埋在云肩里,她怀中还捧着一卷书,正摇摇欲坠。楚彻见了伸手将姜苒捧在怀中的书卷抽了出来,放在一旁的长案上。身旁的人并未因他的动作而惊醒,依旧睡的深沉。
楚彻慢慢俯身蹲下,他盯望着姜苒的小脸,她似乎睡的很沉,呼吸声有些重,两月未见,她倒是一如从前的粉雕玉琢,这些日子的禁足,倒是将她养的愈发白嫩了。楚彻瞧着姜苒泛红的小脸半晌,忽的察觉出了不对,他伸手探上了她的小脸,果真有些烫人。
楚彻眯了眯眸子,他起身向帅帐外走去,钟娘正与全元闲聊,见楚彻沉着面色出来,心下一沉。
“去换个军医来。”
钟娘闻言心上一紧:“良娣怎么了?”
楚彻冷眸瞧了瞧钟娘未语,随后转身回了营帐。
钟娘愣在帐外,想着那日在□□侧帐中的情景,不禁揪心,这才进去多久,怎得又发生了争执?还要唤军医?钟娘焦心难耐,却又不敢贸然闯入。
全元见了出言安慰:“殿下并未动怒,想是无碍的,钟姑姑同我一起去唤军医吧。”
楚彻又回了营内,姜苒还同刚刚那般睡着,楚彻盯了姜苒半晌,终是俯身将她从软席上抱起,转过屏风入了内室。楚彻将姜苒放在床榻上,解下她身上的云肩,展开被子将她裹住。
钟娘急急的同全元请来了军医,借着机会,钟娘和军医一同入了帅帐,见外室无人,钟娘先向内室望去,只见姜苒躺在床榻上正沉沉睡着,而楚彻侧坐在床榻旁。
钟娘揪着的心放了下来,请了军医进来,把脉后说姜苒着了寒凉,只需开服驱寒疏散的药便可,钟娘又随着军医一起退下,心中不忍自责,竟未发现姜苒染了寒凉。
煎好了药,钟娘接过军医端来的药,端入了帅帐中,楚彻见钟娘端了药进来,从床榻前起身,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钟娘将药放在一旁,然后侧身坐在了床榻旁边,她坐在那,刚好将身侧的楚彻挡住,钟娘轻声唤姜苒,唤了多声,姜苒才朦胧的半睁开睡眼。
姜苒有些迷糊,她看着身前的钟娘,喃喃道:“我怎得睡着了?”
钟娘见姜苒醒了,慢慢将她扶起,话语中满是自责:“都怪奴婢粗心,让您着了风寒。”她说着,端起了一旁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