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雨还有继续下的可能。经过第二次停顿,瓦沟里终于开始滴水了。宛如女人生
下孩子后头三天的奶水,一开始流不出来,要请大孩子帮忙唆,若不行就需要做丈
夫的男人张开嘴,将乳房全部含住用尽全身力气往外唆,只要唆得奶水一丝一线地
往外喷,便再无止住的可能。久违的雨像初生的奶水一样一发而不可收,不紧不慢
地从半夜下到黎明,西河全湿了。
一九三八年十月二十九日,新一天的天门口保卫战因故从早上八点推迟到八点
三十分。小岛北显然对突然出现的火成云缺乏研究,没有将这雨当回事。武汉三镇
已在十月二十七日被日军占领,所谓武汉保卫战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况且他的旅团
自进人中国以来,总是以政府军的某个集团军为对手,区区两个旅要想阻止他们横
扫整个湖北省东部,简直是痴人说梦。假如此刻炮El指着的不是天门口,而是别的
地方,用不了半天,就会将其夷为平地。将进攻时间推迟半小时,是为了让王参议
和冯旅长做出投降或者逃走的决定。在冯旅长的授意下,马鹞子将送信的中田翻译
官脱得精光,剥下来的日本军服穿在一只狗的身上,再由中田翻译官牵着回去见小
岛北。
细雨霏霏中的激战刚刚展开,接到急报的王参议便手舞足蹈地大声喊叫:“落
雨了!落大雨了!落大暴雨了!”与温情脉脉的天门口相反,天堂一带的峡谷里整
夜都是雷霆万钧暴雨倾盆,用草袋垒在鬼鱼潭上的堤坝被蓄得太满的洪水冲垮了。
躲在天堂山谷里翻腾了一夜的大暴雨,随着一人高的浪头狂泻而下,在受到下游拦
河坝的阻挡后,洪水打了一个翻天覆地的滚,翻过河堤漫过田畈,顷刻间就将天门
口变成一片汪洋。老泪纵横的王参议抱着从天堂归来的柳子墨的肩头泣不成声,梦
呓般一遍遍地说:“这雨呀,为什么不早来?早来一个月,我也不会让武汉三镇落
入日本人之手。”
天门口上空也在落大雨了。小岛北的炮群开始拼命轰炸下游的拦河坝。可是洪
水上涨的速度更快。冯旅长的部队也趁机发起全线反击。没有被淹死的日本人只得
将山炮搬上马背强行突围,顺着来路,一口气退回到霍山县城。
柳子墨一点也不兴奋,他想起那年在东京过夏天,台风一来,浪尖比屋顶还高,
小岛和子吓得躲在自己怀里像只小猫。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台风,连句安慰的话都不
会对小岛和子说。从那一天开始,小岛北就将对柳子墨的不满公开表露在脸上。那
时,小岛北最爱说,怕水就别来东京。柳子墨想得很远,很少抬头往山下看。
被浓浓雨雾掩盖下的枪声一阵比一阵稀。洪水完全消退后,沙滩上露出许多尸
体。独立大队的人被淹死了近一半,剩下的是小岛北本人和曾经不可一世的日军官
兵。
小岛北是剖腹自杀的。作为日军精锐之师的指挥官,小岛北率兵从上海到南京,
一路所向披靡,没想到在这座他一向认为最熟悉的深山小镇上,被一支兵力与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