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大叔回屋了,一会儿,那屋灯就灭了。
修天宇搬完东西回到屋里,就看见韩真缩成个球蹲在灶台边上,一副受气包的样儿。那只叫狗剩的猫仔儿倒是挺兴奋的,上下窜了半天,然后找了个暖和的地方舒服的趴着,打着小呼噜。
真是个糟心的孩子。
修老板翻出个大澡盆,兑了半盆热水。这个澡盆子还是他小侄子夏天玩水洗澡用的呢。
“脱衣服洗澡,幸亏是冬天,要是夏天你这一身儿非得招蛆。”修天宇说着撩了棉帘子进了里屋,“我给你找几件换洗的衣服,你那个能不要就别要了,都特么埋汰成皮夹克了。”
韩真没听太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却能听出来其中的调侃,脸又红了。
他外面穿的这间破棉外套是捡的,里面的衣服到是自己的,本来想用井水洗洗衣服,但是又怕干不了。再加上总觉得那井是神仙的井,自己平时只敢喝不敢乱用,于是现在究竟脏成什么样子他都不太敢看。
都多少年没脏成这样了?自从天下大赦离开了那个要命的地方,就再也没有这么窘迫过了。
脱掉衣服发现自己身上也脏乎乎的似乎结了一层泥壳子,脸更加红了起来,他伸手试了试水温,小心翼翼的抬脚跨进水盆子,蹲了下来,顿时舒服的只想叹气。
修老板翻了几件自己的衣服,比量了几下,无奈的摇摇头。他家这几口子人,要说谁的衣服能给那个小孩儿穿,只能找他娘的,就算是他嫂子都比那小孩大一圈。
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穿自己的,回头再问别人要。总不能还让人家穿那一身儿擀毡儿了的“皮夹克”吧?
拿着衣服出来的时候,被泡在水里的小孩儿吓了一跳。
“我说,你之前是挖煤的吧?”把衣服放在一边儿的凳子上,修天宇顺手在韩真肩膀子上搓了一把,搓出一把“含笑半步癫”,整个人都惊了。
这孩子是在外面流浪了多久才攒了这么一身泥儿啊?
韩真低头不说话,专心搓泥儿。
修天宇又往炉灶里塞了把柴火,加满水,火苗欢快的舔着锅底,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洗完了喊我,咱多洗几遍儿,这水存着兴许能起栋房子。”修老板打趣道。
韩真臊的抬不起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上会有这么脏,按说他这才流浪多久啊,比之前干一个月活儿身上的泥儿都多。
不过搓完泥儿的肌肤却变得十分柔软细嫩,被水蒸的泛着粉红色颜色,看上去漂亮极了。
换了三遍水之后才总算洗干净,修天宇看着裹着棉衣缩在炕头擦头发的小孩儿感慨,不亏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你瞅瞅这小脸儿,这皮肤,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对了,吹弹可破,跟小姑娘似的,小姑娘儿都没这么白细的一身皮肉。
“我说……你吃什么长大的?”修老板一边儿铺床一边问道,“天天吃鸡蛋?喝那个什么玻尿酸?”
韩真被打趣了一晚上了,泥人儿还有三份土性子呢,于是气愤的反驳,“你才喝尿呢!”
修天宇哈哈大笑,“好好好,不喝就不喝吧,哎你往这边来,炕头太热不能睡人,否则你一准被烤的流鼻血,让狗剩在那边儿呆着。你这小孩儿也逗,给个猫起名字叫狗剩,那回头养狗起名叫什么?”
韩真手脚并用的爬到一旁,认真的说,“叫金元宝。”
修老板笑疯了。
韩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在他家出事之前,门房养了条狗看门,就叫金元宝,长得肥头大耳的,跟谁都亲。后来出了事儿,就养不起狗了,吃的自己家里人吃还不够呢,哪里能留下来给狗吃?
再说了,叫金元宝怎么了?多招财啊。
修天宇铺好床,脱了鞋袜洗了脚,倒水的时候看了看外面的天,回来叹气,“这雪下太大了。”
雪下的大不好吗?
炕边儿就是窗户,韩真撩开窗帘往外看,雪在阳台上积了一个巴掌厚了,白白的,看上去就开心。
“睡吧。”修老板熄了大灯,只开了床头灯,然后靠在被跺上借着昏黄的灯光在看一本做饭的书,然后给他哥嫂等门。
韩真扫了眼那本书的封面,觉得这个身体的眼睛真亮啊,隔着这么远他都能看清楚那本书皮儿上最下面的小字儿。
这就是传说中的火炕啊……裹着厚厚的被子,韩真叹息着在被窝里打了个滚,浑身汗毛孔无一处不妥帖。
从身体下方不停的散发着暖意,这比他以前小时候过的日子都舒服。他小时候在江南长大,一到冬天就阴冷阴冷的,没有火盆儿就能把人冻死!出门都是带着手炉,用大大的披风裹着,才能暖和一些。
韩真舒服的伸展开四肢,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在床上睡觉,真舒服啊……
半夜修天宇醒来,看着身边踹了被子睡的呼噜冒泡的小孩儿,觉得有意思又好笑。
他伸手抻了被子给盖好,心里琢磨着,如果那个有钱人家真不打算养这个小蛇精病了,那么让他养着也挺好。就算放在这里看着,都挺舒心的。
狗剩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几眼,然后抻了个懒腰,翻身拱到褥子上,肚皮朝上打起了小呼噜。
修老板捏了捏狗剩的小爪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涌上一种有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满足感。
如果以后每天醒来都能这样,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