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之看着眼前的帐顶,大口喘着气,失神的双目半晌才得以聚焦。
这里不是北境。
祁燃呢?
他四处看了看,身边没有祁燃的影子。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完好无损,没有伤口,没有疼痛,甚至连北境彻骨的寒冷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京城夏日特有的闷热之感。
不对。
江寒之低头一看,发觉自己不再是那副劲实挺拔的身量,反倒变成了一个瘦削的少年人模样。
他起身下了榻,快步走到铜镜边,便见里头的自己只有十岁出头的模样,唇红齿白,五官尚未完全长开,棱角还不甚分明,只依稀能看出三四分他长大后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临死前做了个梦?
江寒之正茫然之际,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争吵声。
“你还有脸说,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让你打得半死!”
“我并未下重手,是他躲闪不急才当胸挨了一脚……”
“洄儿可是你亲儿子,你干脆踹死他得了!”
“我怎么舍得呢,况且他只是晕过去了,你别担心。”
这声音来自一男一女,女子声音洪亮,理直气壮,男子则赔着万分小心,显然是怕极了与自己争吵的女子。
这场面对于江寒之来说,再熟悉不过,可不就是他那得理不饶人的娘亲,和他那惧内的父亲吗?
他上一次听到这样的争吵,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自他跟着大军去了北境,就再也没听到过。从前在家里时,他每每听到这些吵嚷总觉得不耐烦,如今却倍感珍惜,心道哪怕是弥留之际做了场梦,也算是上天的眷顾了。
江寒之走上前推开门,门外的两人立时停止了争吵。
“洄儿?你醒了?”女子原本还咄咄逼人的声音骤然变得温柔,她上前拉住江寒之的手关切问道:“胸口还疼不疼?要不要让人去宫中找个太医来帮你瞧瞧?”
“娘?”江寒之怔怔看着眼前的女子,眼圈不禁有些泛红。对方看着不过三十来岁,保养得宜,气质干练,正是他的娘亲无疑。
“看给孩子委屈的!”江母回头瞪了丈夫一眼,而后又温柔地看向江寒之,安慰道:“洄儿不委屈,我已经教训过你爹了。”
“将军,夫人,二公子的药煎好了。”此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走过来,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江寒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小厮是自己的书童小安。
小安自幼便跟在他身边,比江寒之大了三岁,按理说今年应该二十有三了,但现在看来却只是小少年模样。
“小安,你盯着洄儿把药喝了,再让他好好睡一觉。”江母冲儿子温柔一笑,拉着江父走远了些,看那架势应该是准备继续朝丈夫“算账”。
“公子,先喝药吧。”小安扶着江寒之进屋坐好。
江寒之尚未理清头绪,怔怔看着小安,只觉十分亲切。
小安只当自家公子还是生气,一边吹着碗里的药一边哄人:“将军今日也是在气头上才对公子动手。那姓王的小子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惠妃娘娘的外甥,公子就这么把人揍了,将军能不生气吗?”
江寒之自幼争强好胜,又是习武之人,没少干打架斗殴的事情。听小安这么一说,他约莫就猜到了事情的大概,肯定是他在外头惹了事,回家被父亲教训了。
“小安,你把黄历拿给我看一眼。”江寒之说。
小安忙放下药碗取了黄历过来。
“永宁十年,六月初二。”
他这是梦到了九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