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之眼在不断的收缩,暗红色更加的浓郁,从无边黑色里渗出来,开始有轻微的震动从渊底传出了,那仿佛心脏一般规律的颤动……
玉沉烟偏过头,注视着这个埋葬了她最好的朋友的魔窟。她杀不了郁舒寒,更对这个恶魔之渊无能为力。
她什么都做不了。
玉沉烟咬着唇。半晌,她终于动了,却是将若耶剑反转回鞘,丢到地上。
“我杀不了你……但我也不会让他就这样枉死的。”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塔底。
男人静静的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动一下。
塔外的风很大,吹得玉沉烟的眼睛很疼。四周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玉沉烟昏昏沉沉的走着,没注意到远处一个蓝色的身影。
蓝衣少年一直注视着玉沉烟,直到那抹紫影终于跌跌撞撞的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继续原来的路程。
约莫一盏茶后,他来到一处院落前,抬手扣了扣门扉。镂花木门咿呀而开,容貌艳丽的女郎笑盈盈的站在门后。
“快进来。”她挽过少年的手,亲热地进了屋内,“你今天好早,我还未收拾完,你就来了。”
萧子逸淡淡一笑,坐在桌边。
宛郁芳菲坐到梳妆镜前,一面往眉间贴上精致的花钿,一面笑道:“我今儿突然有些馋了,你时常在外面走动,应该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吧?”
萧子逸仍在想着方才见到的那个紫衣女子,闻言随口道:“去临江仙罢,你不是最喜欢那里的金丝芙蓉八宝饭?”
女郎擎着花钿的手顿了一顿。
铜镜里映着少年若有所思的脸,宛郁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梳理自己的妆容,口中笑道:“谁告诉你我喜欢这个?”萧子逸一怔,回过神来:“嗯?不是么?”
宛郁芳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来瞧着蓝衣少年,眼眸里有隐隐的惶恐。她站起来,走到少年的身边,细细端详他:“子逸,你今天有些奇怪。”
萧子逸没有反驳,宛郁芳菲心中不安愈深:“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少年蹙着眉,眼中有白雾一样的迷惘,半晌,他慢慢道:“方才来的路上,我遇到了玉沉烟。”
郁芳菲脸色一变,却迅速镇定,笑道:“哦?”
“她好像很难过的样子……连路都走不好。”萧子逸皱着眉。
宛郁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地开口:“你……很担心她?”见萧子逸不答,宛郁心中腾起一股焦灼的不安,她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毕竟曾经是同门,你担心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她终究已是被逐出碧忽的人,以后你还是少见她的好。”
萧子逸随意的点点头。宛郁看在眼中,知道他其实没有将自己的话放进心里,然而她此刻却无心纠缠于这些细枝末节,她只想知道,为何玉沉烟还活着?
宛郁芳菲非常清楚自己那一剑有多狠,即使是精怪,被她一剑穿胸而过,也难有侥幸。玉沉烟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稍有成就的修仙者,怎么可能在她那一剑下活下来?
最令宛郁感到恐惧的是萧子逸对玉沉烟的态度。自从中了忆惘然,这个曾经温润如玉的少年整个人淡漠了许多,宛郁芳菲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任何明显的情绪。
——可是他现在却为玉沉烟担忧,那样显而易见的忧心……还有眼底无法忽略的迷惘,疑惑,沉思……
女郎袖底下的双手不自觉的盘绞着。
难道她就永远都摆脱不了玉沉烟这个噩梦了吗?!
望着少年淡远眉眼上久久不散的忧思,宛郁芳菲觉着一股怒火噌的窜上心头,堵在心尖的那句话一下子就冲了出口:“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在意她?你眼里难道看不到我吗?”
萧子逸一怔,不解地看着这个突然发火的女人。宛郁芳菲吸了口气,压抑着自己想要摔东西的冲动,冲少年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对不起,我今天起得太早了,脾气不太好……”萧子逸笑了笑:“看得出来。”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我在外边等你。你好了便出来吧。”
宛郁芳菲呆呆的看着那袭蓝衣从从容容的迈出门外,觉得右手掌心里的咒文一阵一阵的发凉。她给他下了忆惘然,她让他忘记了对那个女子炽烈的感情,她让他只对她一个人记忆鲜明……但为什么她却觉得他离她越来越远,甚至还不如刚开始的时候来得亲切?
宛郁芳菲慢慢转身,坐回铜镜前,抿着唇,狠狠地盘绾自己浓密如云的青丝——然后她的手凝滞在鬓边。
二八芳华的少女,发髻里却有一丝银光冷冷的闪耀。像一只充满讽刺的眼睛,和镜中惊骇的少女两两相望。
“啊——”宛郁一声尖叫,挥手把铜镜猛地扫到地上。“哐啷!”镜子与地面相撞的声音传出很远。
“怎么了?”守在门外的少年闻声而来。宛郁一惊,立刻伏在桌前,口中道:“没事,不小心打翻了镜子而已。你先出去。”
萧子逸微蹙着眉,望了望滚到角落里的镜子,走过去拾起来递给女郎,宛郁一动不动,只是坚持道:“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