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碗轻轻摇头,并没有被二人的说辞影响到,她口气依旧是不急不慢:“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或许少爷您自个儿都没发现,您从何时开始,每日无酒不欢,不,是根本每日饮酒不断,而且单单只饮用灵宝送来的酒水。不要说那酒水醇厚,杭州府大大小小酿酒人家十几个,难道那一个个老字号美酒就没有一种能替代灵宝送来的?”
崔子卿把刚要驳斥的话咽了回去,耸耸肩不以为然地坐回椅子上。
寒月蹙起眉,她隐约听出了小碗话中隐含着让她不寒而栗的东西,沉声说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这酒有问题,于是就在几天前,我拜托五色去灵宝处调查了。”想到结果,就让小碗的心情异常沉重,她垂下眼,艰涩地说道,“我没有想到,答案来的那么迅速,那么容易……”
小碗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痛苦的情绪,她扭头朝五色颔首,“把他带上来。”
五色会意,迅速打开后门,使劲儿拖进来一只巨大的雕花楠木箱,是紫藤阁常用的衣箱料子。在崔子卿和寒月诧异的目光中,摸出腰间的铜钥匙,打开了上面的兽纹大锁,掀开盖子,里头赫然是被绑成粽子一般,昏睡不醒的李金宝。
“灵宝!”寒月尖叫一声,冲上前去,看亲弟弟还是纹丝不动瘫软在里头,她猛地瞪向小碗,“你对他做了什么?”
崔子卿也骇地站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小碗,蹙眉低声道:“你也太胡闹了,怎么就——”
“二位别误会,这是我给灵宝哥用了点蒙汗药,不过是怕他不配合才使得一点小手段罢了。”五色看小碗默不作声,赶忙上前解围,说着他就伸手将李金宝拖了出来。
小碗对崔子卿和寒月的质问并不在意,她径直从桌上端了一杯凉茶,直接泼到了李金宝脸上。
片刻后,只见李金宝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周围一圈神色各异盯着他的人,还恍惚了一下,下一秒就要惊叫出声,被五色眼疾手快拿帕子堵住了嘴,“灵宝哥,这是紫藤阁,休要声张。”
李灵宝惊惶地点点头,寒月看了心痛地赶紧拉开五色的手,护住他,对小碗呵斥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喊打喊杀,就算少爷偏爱你,你也不要真是无法无天了!”
“你不觉得你弟弟有什么不对劲儿吗?”小碗不答反问。
“不对劲儿?”寒月一愣,赶忙回头细细打量已经好几个月没怎么说过话的弟弟。
第一个反应就是,怎么瘦的这么厉害。去年还是个黑胖子的少年,如今已经瘦脱了形,好像就是从他开始经营酒铺开始,人就迅速瘦了下来,寒月一直以为是弟弟太过忙碌,又没人好好照顾饮食才会如此,特地又给他买了丫鬟照顾着,谁知道这几个月下来非但没有胖回来,反倒是以惊人的速度瘦成了皮包骨头的样子。再观察他的面色,竟然青中发黑,眼眶深深地凹陷了进去,显得颧骨高的突兀,一直很是灵活的眼珠子也麻木起来,里头一片惶恐不定之色。
寒月一时心疼地说不出话来,她忙不迭地问道:“灵宝,怎么瘦成这样了?可是没有好好用餐,那个丫头也太不尽心了,不行,我回头就给她卖了,再买个可心的。”
“姐——”一向是机灵善辩的李金宝仿佛换了个人,他缩着身子,抖得厉害,他惊惶地环顾一圈,小声哀求道,“让我回去吧。”
“小碗,让他回去吧。”崔子卿皱着眉头,很是不忍心,“都这样了,怎么还折腾他,这次是你做的过了。”
小碗轻轻摇摇头,看着崔子卿的眼神中带着怜悯,再将视线移向李金宝的时候,里头就变成寒霜一片,“李金宝,你自问少爷待你如何?你到底是拿了太太多少好处,才能出卖自己的良心,做出这等狼心狗肺的事情!只可恨你害人不浅,还搭上了自己。”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让我回去,让我回去。”李金宝惊慌失措,汗如雨下,来来回回只知道念叨要回去。
“酒。”小碗轻轻吐出这个字,她厌恶地皱起眉头,仿佛这个字从她口中吐出都是肮脏的事情,“你明知道夫人对少爷一直不安好心,还胆敢用她给的人,拿着她的钱,再用她提供的酒水每个月供给少爷喝,你怎么敢,怎么敢!”
寒月脸色煞白一片,颓然无措地瘫坐在地上,喃喃道:“酒?那是什么东西?”
崔子卿疑惑地眨眨眼,看了看小碗,又看看抖成一团的李金宝,“不可能,灵宝不会和夫人沆瀣一气的。”
“五色,你把你看到的跟少爷讲讲。”小碗不忍心去看崔子卿迷茫的眼神,偏过头去。
“是。”五色一五一十将这几日跟踪李金宝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瘾(二)
第七十一章
五色跟着崔子卿多少也会些拳脚功夫,跟踪人还不在话下,他先是跟踪了李金宝两天,观察他平常往来的人家。可万万没想到李金宝竟真的和从前大不一样了,除了跟普通商户的正常应酬之外,他是赌场也不去了,听戏也戒掉了,那些不三不四的酒肉朋友们也不见来往,平日里就是酒铺子和自家宅子两处来回,大大出乎五色的意料。
他来往的人员单纯到五色都无从怀疑起,他只能把目标又放到了酒铺子上。话说李金宝的李记酒铺此时在杭州这边已经是小有名气,这开业以来都是尊法守纪,待客热情周到,连个吃醉酒闹事的都没有,左邻右舍的风评也都不错。五色白日里遍访不到线索,无奈之下又趁夜潜了进去查找一番,可是满眼都是封了口的酒坛子,他一个外行人杵在当中只能傻眼,翻看了许久也没有个头绪。
眼看着天色就要亮起来了,此行就要一无所获了。五色无奈了,可犹记得小碗当日的语气非常沉重严肃,这事关少爷,他丝毫不敢懈怠,只能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心态,去了李金宝的宅子,这是最后一个目标。五色利落地翻墙上了屋顶,盘算着再看一天,若是还没有头绪,就回去再跟小碗商议对策。
没想到,就在东方泛白的时候,西厢房里出来一个人,轻轻推开五色的房门,轻车熟路地摸了进去。
这人就是两年前和李金宝合伙开铺子的酿酒师傅老杨,据说他孤苦无亲,被李金宝好心救下,又收容在他家厢房里。可在这个时候,他蹑手蹑脚的行为引起了五色的怀疑,他悄悄揭开一片瓦,一股子浓厚的香甜味飘了出来,五色眉头皱了起来,他屏住呼吸,朝屋内看去。
只见卧房内点了一只小小的油灯,李金宝并未入睡,而是躺在榻上,手持一根长长的烟枪,口中不时吐出白色的烟气来。看到来人,他赶紧一个轱辘翻起身,“杨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声音谄媚而又畏惧。
那老杨挺着胸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少吸两口,别误了夫人的大事。”那态度,跟白天里谦逊随和截然相反,竟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李金宝赶紧把烟枪放下,搓着手,“哪能呢,这个月的刚给送去,我都问清楚了,天天喝,没一天拉下的,错不了。”
老杨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夫人对咱们的进度不太满意,我看既然没人能看出来,不如加大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