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吓得阿端一惊。只见抓他的是个锦衣玉袍的青年男子,一脸酒色过度的模样,想必是此间的嫖客。
「好清秀的人儿!」男子见了阿端的容貌,显然有些吃惊,回头向身边浓妆艳抹的少年道,「玉烟,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几时园子里来了这么出众的孩子,你都不给我引见引见。」
那叫玉烟的少年冷哼道:「人家才不是做这一行的,别动你的歪心思了,走吧!」自己的客人被别人吸引过去,他显然很不高兴,狠狠瞪了阿端一眼,拉扯着那人离开。
直到两人走得远了,阿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经此一番惊吓,看看前面斑斑人影,竟再没有勇气走过去。他正自犹豫,忽听一个凌厉的声音道:「你不好好待在房里,在这里做什么?」
阿端一怔回头,只见兄长正怒气冲冲地站在身前,心中欢喜,一时竟忘了害怕,小声道:「我见你这么久都不回来,担心你……」
「不必了,你若真是担心我,就少给我惹些麻烦,说不定我还能多活两年。走,回房去!」
阿端不敢多说,乖乖跟在兄长身后。他这才注意到,兄长走路一瘸一拐的,幸亏身旁有人搀扶。
扶着兄长那的人身材十分高大,比他要高半个头,而比自己怕要高出一个头了。黑夜之中也看不清容貌,只是从那身质地良好的衣裳看来,此人出身不凡。
尽管对这个陌生人有些好奇,阿端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兄长身上:「哥,你的脚怎么了?」
他这话不问还好,这一问,青珞是怒从心头起,狠狠地道:「还不是因为你!」
原来他向谢掌柜去讨银子,一来他为人悍强,谢掌柜也素来怵他三分,二来终究是对方理亏,所以一番唇枪舌剑之后,谢掌柜当真将银子还给了他。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才出巷子口,银子便被个蒙面大汉抢了去。
「哼哼,若不是这个死人像木头桩子一样挡在前面,还不长眼地将我撞倒,那贼人早就被我抓到了。」说着,青珞狠狠地瞪了身旁男子一眼。
那男子淡淡地道:「原来我站在那里不动,也能将你撞倒。」
「谁叫你不长眼睛堵在路中间的?现下是我受了伤,这总不错吧?」
那男子便不再说话,似乎是无话可说,又似乎是懒于跟他争辩。
阿端听他们说话,倒也听出个大概。应该是兄长在抓贼的时候,不小心撞在这男子身上,伤了腿脚。而这人多半是拗不过兄长的胡搅蛮缠,才答应送他回来。
说话间到了住处,阿端推开门,那男子将青珞扶到床边坐下,才道:「现在已经送你到家,我可要走了。」
「且慢。」青珞抱起胳膊,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你就这么走了?」
那男子忍住气:「你还想怎样?郎中带你看过了,跌打酒也涂过了,这点小伤休息一两天就能好,还有不满意的?」
「话是这么说,可你知道我是做哪一行的?」
男子送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是一间娼馆,也正因此才感到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早早离开,皱眉道:「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好行当?」
看出对方神色间的轻蔑,青珞笑了出来:「你可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身体就是本钱。现下我的脚伤了,满身都是跌打酒的味道,你让我怎么接待客人?我这两天的生意可全都泡汤了。」
「废话少说,你想要多少?」男子终于听明白,原来他是开口讹钱。
青珞嘻嘻一笑,有些卖弄的勾了勾鬓边发丝:「以我的身价,这两天怎么也要五十两吧。」
阿端一直在旁边听着不敢作声,这时吓了一跳。心想兄长真是狮子大开口,他接三个月的客都赚不来五十两,那人一定是不肯给的。
哪知那人二话不说,真就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够了吧?」
青珞也料不到对方如此爽快,接过银票,一双凤眼弯的如同月牙儿一般,笑道:「够了,够了……既然有了银子,这事我也不追究了,全当自己倒霉。阿端,去给我打盆热水来,我要好好泡泡脚,哎,真是疼死我也。」
「是。」明知他是做给人看的,阿端却不敢耽误,连忙应了出门。
不多时烧好了热水,端着木盆正要进屋,忽然角落里迸出一个黑影挡在身前,吓了阿端一跳。细看时,竟是适才那男子,原来他还没走。
「你叫阿端?」那人的眼睛在黑夜里闪亮如星,透出兴奋的光芒。
阿端怔怔的点头。
那人又凑近了些,忽然伸出手来,托起他的脸仔细端详。
这种行为简直跟调戏一样了。阿端本想躲开他,可是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又怕不小心把水洒了,抖声道:「请你……放开我,不要然我……我要叫人了。」
男人笑了笑,果然松开手,道:「你一直住在这淞阳府么吗?」
不知他意欲何为,阿端只得战战兢兢地道:「我本来在乡下,十二岁的时候跟在我哥哥身边,就住在这里,现在有四年了。」
「四年。」那人似乎在思索什么,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阿端奇道:「什么对了?」
「阿端、阿端,不过让你打盆水,你死到哪儿去了?」叫喊声从房里传出来,却是青珞等得不耐烦了。
「来了,来了!」阿端慌忙应道。见那男子已然转身离开,他纵有满腹疑窦,也无暇追问。
一进门,只见青珞正斜倚在床上,拿着那张银票爱不释手。「早知道他出手这么痛快,说一百两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