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白星航运公司的董事——穿着黑西装,打着领带——面色苍白得如同牛奶,不知道那牛奶是否同他的表情一样酸;黑色的眼袋儿在他充血的眼睛下面浮现出来;甚至他的胡子看起来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史密斯船长向圆桌前面的一张椅子打了个手势,福特尔坐了下来,他也坐了下来。
“福特尔先生,”伊斯美说,尽管他的面孔像尸体一样苍白,他的声音中却没有任何粗鲁与焦急的成份,“您能把昨天的特别调查结果向我们做一个非正式的汇报吗?”
福特尔迅速地瞥了史密斯船长一眼,后者几乎用一种温顺的声音说:“让伊斯美先生了解我们的计划现在已经变得有必要了。”
福特尔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说:“好吧。正如你们两位可以猜到的,我不能直接进行调查,只能采取间接的手段。我们的大多数嫌疑犯,如果他们的确是的话,都是一些著名的、高贵的人,如果你们想要一份详细的不在现场的证明或者排除嫌疑的材料,我没有。”
“您了解到了什么?”伊斯美礼貌地问,“您注意到了什么?”
“什么,”史密斯船长补充了一句,“让您感到怀疑?”
“我同史朝斯先生,艾斯特先生,古根汉姆先生,罗德先生,斯泰德先生,甚至布朗夫人都谈过话;在克莱夫顿死前,我还直接同布托少校谈起过这个勒索者;我也同霍夫曼先生谈过。我把克莱夫顿对我的勒索直接向他们和盘托出,除了一个人,他们当中所有的人也都对我坦诚相待,直言不讳。现在,我的朋友们,我看没有什么必要告诉你们他们被勒索的原因是什么,可以说,那些先生们,包括一位女士,在过去或者当前都有一些把柄落在了克莱夫顿手中,他想用它们进行敲诈。但是那些人没有一个愤怒到了想要杀人的程度,他们也没有什么秘密值得杀人灭口。”
“他们当中也许有人撒了谎,”伊斯美指出,“他们当中也许有人隐瞒了被敲诈的真实原因,取而代之以别的原因,不怎么重要的原因。”
福特尔把眼镜摘下来,用手帕擦了擦。“这当然很有可能,但我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新闻记者,伊斯美先生,不能说我的判断没有错误,但当一个采访对象对我说谎,或者闪烁其辞时,我能感觉到。”他把眼镜戴了回去,“那些男人——当然,还有一位女士——看起来都对我讲了真话,没有一个人,至少在我看来,具有充分的动机去杀人。”
“但有人被杀了。”伊斯美说。
福特尔又迅速地瞥了史密斯船长一眼,后者的表情令人费解;然后这位侦探小说家说:“看起来,您改变了您认为克莱夫顿之死是自然死亡的看法。”
“那么说,您没有嫌疑犯了,先生?”伊斯美说,没有理会福特尔的讥讽。
“我询问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昨天是否在船上看到过克莱夫顿——当然,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我希望能通过一个小小的谎言,至少一些蛛丝马迹:一个紧张的眼神,一个痉挛的动作或者一个敏感的神经被触动的手势抓到凶手。”他耸了耸肩,“但是什么也没有。”
“您刚才说‘除了一个人’。”史密斯船长提醒了他一句。
福恃尔点了点头,“是的,罗德先生看起来并不怎么合作,他的反应表明他似乎在隐藏着什么——也许克莱夫顿手中掌握的罗德先生的把柄,足以令罗德对克莱夫顿暗动杀机。我想,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嫌疑犯的话,那么我们的主要嫌疑犯就是罗德先生。”
“我得说这根本不可能。”伊斯美干巴巴地说。
“为什么?”
史密斯船长重重地叹了口气,“罗德先生昨天夜里被谋杀了。”
“上帝!”福特尔的全身掠过一丝寒意,他立刻想起昨天夜里斯泰德讲过的木乃伊的诅咒,他勉强问了一句,“是在什么情况下?又一桩入室杀人案,还是别的——”
“不,”伊斯美说:“他的后脑勺被人重击了一下。”
史密斯船长向外面点了一下头,“他可能被人用力推了一下,向后跌进了一只救生艇当中,就在这里的主甲板上。”
“您怎么认为是这样?”
伊斯美说:“他的尸体被发现了,相当粗鲁地塞在一只吊艇中……那儿离我们现在坐着的地方并不远。”
“一个野蛮而又简陋的藏匿。”史密斯船长说,“罗德的一条胳膊从盖着防水布的吊艇上垂了下来,引起了一个甲板水手的注意。”
福特尔向前探了一下身,“我的上帝,先生们,消息传出去了吗?这会在船上引起轩然大波。”
“罗德先生的尸体是在黎明前被发现的,”伊斯美说,“经过奥罗夫林医生的验尸之后——这位好医生相信凶杀是在子夜时分到凌晨五点钟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尸体被送进了冷冻舱,克莱夫顿先生的尸体目前也放在那里。”
“尸体的眼睛,他们说,仍然是睁着的,”史密斯船长说,“只有几个乘务员知道这件事,其中包括纠察长。他们被严重警告不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否则他们就会失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