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细想,便被绸子似的柔软羽毛扑了一脸,他痒得笑了笑,也没看,本能地轻轻捉住那支翅羽:“一会就干了,别沾湿了毛。”
盛流玉幻化出手臂,鸟形虽自在,但人的形态却灵活。他的手指细而白,只有指尖有一点红,微微动了动,拂去谢长明自睫毛上落下的水滴。
真冰。
谢长明抬眼看他,用手捧他的脸,随意地问:“在湖里听到你和许先生说话,讲什么了?”
盛流玉将猫递给他,嫌抱着累,认真道:“说你是个坏人。”
谢长明就问:“真的吗?”
盛流玉顿了顿,很乖地讲:“我说不是。”
许先生没在意他们的对话,接过那十几块碎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石犀的剑是他师父所赐,无论许先生如何不愿承认,明面上那个人也顶着程知也的身份,是燕城城主。他给徒弟的,也是绝世好剑。这剑是灵脉最深处才产的髓铁制成的,锋利无比,千金难换,轻易不能折断。石犀的修为不够,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才毁得这么彻底,又丢在湖中。
许先生将碎片递了过去:“怎么,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他们两人算得上精通阵法机关,研究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许先生准备将碎片收起来,长叹一口气,有些失望:“兴许他真的只是胡说,没有什么证据。”
盛流玉道:“等一等。”
他今日出来得匆忙,又不见旁人,便没戴烟云霞。但盛流玉用了许多年,感知也与寻常人的有些不同,从许先生手中接过一块碎片,蹙着眉,看了一会,道:“这个碎片,外面一层是髓铁,里面似乎是别的,温度要低一些。”
谢长明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如果盛流玉今日戴了烟云霞,大约一眼就能发现其中的差别。但恰好今日没有。石犀留下证据,想必很怕被他的师父发现,在他心中,程知也那么神通广大,很容易便能从阵法、机关的反应中发现异样,毁掉证据。
要骗过修仙界的人,难,但也容易。与凡人不同,大多数修仙之人更依赖的是感知灵力的波动。但这个法子也不过是一场豪赌,如果程知也真的派人毁掉所有与石犀相关的物件,那么这些碎片一旦被发现,也会消失。可能是书院内最近监管太严,才没被那些人有机可乘。
许先生将碎片小心地收起,笑眯眯道:“我的占卜果然不错,找你们这一对小道侣,一前一后,恰好解决了这桩麻烦事。知道是怎么回事,再想用什么法子解开就简单了。”
盛流玉觉得这个人嘴巴很坏。
但许先生心中的难题已解,心情颇好,嘴上功夫更坏,慢悠悠地问:“你们可知,书院里有句话传了许久,讲的是三‘流’?一流三十年,二流三百年,三流三千年。”
这些学生间的玩笑话,谢长明大多时候是书院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听过,也记得,但孤高的小聋瞎盛流玉一贯是不知道的。
盛流玉有些好奇,只听许先生继续道。
“第一个是姜山流,家传的炉鼎体质,可助道侣突破修为瓶颈。如果娶了她,可少费三十年修行的功夫。如此,那小姑娘身边便有很多献殷勤的少年郎,她被闹得烦了,立誓此生绝不嫁娶,要修无情道。”
盛流玉对此评价:“很好,很有志气。”
至此,还未反应过来三“流”是姓名中有“流”的三个人。
许先生温和道:“第二位是阮流霞,玄冰门的少门主,资质聪颖,家世又好,娶了她,等于娶了玄冰门,门派中有无数的灵石宝物,自然是要与道侣分享的。与一般散修相比,可以少修行三百年。但这位阮小姐,脾气火暴,将献殷勤的已吓退了大半不说,前些日子已经和姓周的小姑娘定了结生死契,即便是道侣,也比不上这个,再没有指望了。”
盛流玉认识阮流霞,同谢长明住一个院子的那个,觉得她很好,又道:“没料到现在修仙之人,如此没有志气,整日只想着娶个道侣,不想努力修行。”
又添了句:“陈意白就是这样。”
不是偏见,而是确实如此。
谢长明闻言一笑,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至此,盛流玉还不知道许先生的险恶用心,只是问:“那还有一个呢?”
许先生似乎是犹豫了一会:“最后一位,更是了不得。我听有的学生说,娶了他,不仅之后的生活无忧,有助修行的灵丹妙药、心法宝物,用之不尽,从此以后,已是陆地神仙,能无忧无愁地活三千年。”
盛流玉轻轻“啊”了一声,大约是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但没太反应过来。
此时月亮凑巧被一片乌云遮住,一片黑暗中,许先生终于道:“这个人,你们也都认识,叫盛流玉。”
盛流玉:“……”
真是人心险恶。
又放下猫,准备让猫咬许先生一口,至少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做上一个月噩梦才行。
许先生仿若未觉,只是叹息:“当年我只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特别是盛流玉,竟然有人能与他结成道侣?谢道友,没料到你看起来这样有志气,有骨气,竟要去小重山当驸马,享受荣华富贵了。”
大约是心情不错,谢长明竟也愿意接他的玩笑话,有些认真道:“怎么,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