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一直在好奇这家人什么时候会想到这个问题,她知道警察会第一个问这个问题,但他们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让她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塞德里克,艾玛,哈罗德,温博恩都看着她。
因为这个回答很重要,所以她早早就把答案准备好了。
“说真的,”她用略带迟疑的口吻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觉得那个地方需要好好打扫一下,我当时闻到了——”她又迟疑了一会儿,“一股非常奇怪、恶心的气味……”
连大家从恶心的画面中缓过神来的时间,她都估算得非常精确。
温博恩小声说道:“嗯,嗯,确实……法医说已经死了三个星期了……我觉得我们的心思都别放这上面了。”他对艾玛一笑,让她缓和一下变得苍白的脸色,“只要记着,”他说,“这个可怜的女人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但这点你也并不肯定吧?”塞德里克问。
露西看着塞德里克,有了些兴趣,之前三兄弟的外貌差别已经引发了她的好奇心。塞德里克身材高大,长着一张粗糙沧桑的脸,一头蓬乱的黑发,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刚从机场赶过来时没有刮胡子,尽管在验尸前把胡子给刮了,但穿的还是刚来时的那身衣服,这好像是他仅有的衣服——一条老旧的法兰绒灰裤子,一件打了补丁、破旧不堪的宽松夹克,看起来就像是舞台上的波西米亚风格演员,他对自己的搭配十分满意。
他弟弟哈罗德则完全相反,是一家大公司的经理,一身典型的城里绅士的装扮。他身材魁梧,腰板很直,给人感觉很精神,一头深色头发,鬓角有点儿脱发,留着小胡子,着装一丝不苟,一套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搭配一条珍珠灰领带,十分得体。衣着完全符合他的身份——一个精明、成功的商业人士。
他用生硬的口气说:
“实话说,塞德里克,这是个多余的问题。”
“没明白我的意思吧?她死在我们的仓库,她来这儿干什么?”
温博恩咳嗽了一声,说道:
“可能是——呃——约会,我听说,当地人都知道钥匙挂在门外的钉子上。”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对这种做法的责难,这话说出来已经不用点名道姓了,艾玛抱歉地回答:
“这种习惯是战时留下的,当时是给防空队员用的,那儿有个小火炉,他们用来煮热可可。之后,因为那儿没什么别人觊觎的东西,我们就把钥匙挂那儿了,对妇女协会的人也方便些。如果我们放在屋内——当他们想要准备场地时,我们却没人给他们送钥匙,这种情况就比较尴尬了,家里只有些白天干活儿的女仆,没有全天的仆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着,对这个原因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她的心好像已经飘到别的地方去了。
塞德里克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艾玛,你很忧虑。有什么事吗?”
哈罗德有些烦躁地问道:
“是吗,塞德里克,你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我刚问了。这样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在拉瑟福德庄园被杀了,”他的口吻很像维多利亚时代的戏剧演员,“艾玛肯定被吓到了——但艾玛一直是个理智的人——我不知道她现在为什么这么忧虑,哎,不管了,会适应的。”
“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杀人案对于有些人而言,接受起来要困难些,”哈罗德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马略卡岛上应该经常有人被杀吧——”
“伊比沙岛,不是马略卡岛。”
“一个样。”
“不一样——是两座完全不同的岛屿。”
哈罗德继续说道:
“我要说的是,跟暴躁的拉丁人生活在一起,杀人案在你看来可能是家常便饭,但在英国可不是这样,这在我们看来是很严肃的事。”他越说越来气,“还有,塞德里克,你穿成那样出席公开的死因审判——”
“我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很舒服。”
“不得体。”
“好吧,再说了,我只带了这一套衣服。我匆匆忙忙赶回家跟家人一起处理这件事,所以没来得及整理我的行李箱。我是一个画家,衣服穿着舒适就好。”
“所以你还在画?”
“哈罗德,什么叫我还在画——”
温博恩先生摆出威严的架势,清了清嗓子。
“这种争吵毫无意义,”他责备道,“亲爱的艾玛,我想问问在我回伦敦之前,你们还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