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瞧见那个抱臂倚立于窗边,无所事事的男人时,她决定抛开不麻烦他的念头,厚着脸皮去寻他的帮助。
所幸她猜得不错,单逸尘对她不喜归不喜,但凡是涉及医术方面之事,再心有不耐也会一一回答她的问题……至多忍无可忍瞪了她几眼,然后嘴角抽搐地问她,到底记得的药草有多少种。
不过她可没胆子告诉他实话,否则……估计能把他气得直接拉门走人。
“芍干、春归的药性与枸香相似。”单逸尘掀眸往药柜那儿瞥了一眼,目光即刻便落在了某处,沉声道,“我方才说过,枸香的药性如何?”
她的记性不差,也听得认真,想了想便答上来了:“味苦,性温,无毒,用于平肝止痛,敛阴止汗。”
“嗯。”他略一颔首,继续解释道,“芍干、春归同样如此,只是芍干多了活血的功效,用时需顾忌病者是否有出血等相冲之处。”
“哦……”她点头记下了,在药柜的枸香附近寻到了这最后两味药,拉出格子各取出些许,放在白纸里包好,总算又解决了一张药方子。
就这般磕磕碰碰地慢慢找着,到了师父验收的时候,虽只完成了十张之六,起码算是过半,阮墨觉着很是满意了。毕竟原主的基础实在太差,单靠着单逸尘在旁帮她恶补便能有此成果,已属难得。
然师父的一句话,却瞬间将她那几分自得的心情打入了谷底。
“其他组别皆全数完成,且最迟的一组也提前半个时辰结束了考核,而你们……”
阮墨自知有错,垂首盯着裙脚下并拢的绣花鞋头,乖乖听师父说教,但当他说到要惩罚二人时,她心下一紧,忍不住出声打断:“师父,得此结果全赖我一人。师兄已十分用心教我,何过之有?怪只怪我平日太过懒散,疏于练习……望师父莫怪师兄,我甘愿一人受罚。”
话音刚落,在场的另两人皆有些诧然。
以小师妹娇气任性的性子……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单逸尘依旧面容冷峻,只微微侧眸看了她一眼,又淡淡地收回视线。
而师父则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两声,缓缓道:“嗯……墨儿也说得在理。只不过,你二人同为一组,自是要有赏同领,有罚同当,岂有一人受罚一人无责的道理?”
“师父……”
师父不可能不知单逸尘医术之精湛,若让他一人来做,定然能轻松通过考核,如今却要因她而连累他一同受罚,岂不是有失公平?
“莫要多言了,为师自有为师的道理。”师父捋了捋长长的胡子,和蔼地看向一直垂首静立的大徒弟,“阿尘可有异议?”
“听凭师父处罚。”
阮墨瞪圆了双眸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轻易便接受了师父的话,正欲回头与师父多劝两句,却见师父再次露出了考核前那副饱含深意的表情,还冲她眨了眨眼,仿佛这是什么他故意安排的好事似的。
“依规矩,考核不通过者,禁足于藏书阁抄习,十日后重新进行考核。为防墨儿趁机偷溜,阿尘你不必抄习了,只负责看着她,莫让她蒙混过关即可。”
“是。”他沉声应道。
“墨儿呢?”
单逸尘自己开口答应了,她还有何好求情的,只好道:“谨遵师父教诲,我定好好抄习,争取通过考核。”
“好,好,那便从明日开始。”师父笑眯眯地说着,又摆了摆手,“墨儿先回房歇息,阿尘留下,为师有话要说。”
☆、第71章 神医师兄与小师妹(四)
晨风清凉,藏书阁的窗外隐隐有秋光洒落,银杏金黄,秋雁横飞。
“阮墨。”
宽长的书案后,一身白袍的单逸尘跪坐于蒲团之上,姿势端正笔直,与对面酣睡不醒歪倒在桌案一侧的姑娘,形成鲜明对比。
“……阮墨。”
他又低低唤了一声,然沉入梦乡的人儿毫无知觉,慢悠悠将头转到另一面……继续睡。
清爽的凉风吹拂而过,轻轻抚散了她额上的碎发,那双总是充满灵气的杏眸正紧紧闭着,长而浓密的眼睫微不可察地一颤,却遮挡不住眼睑下淡淡晕开的青黑。
说起来,他近几日见到她时,那张从来都精神十足的小脸上,似乎都带着几分疲乏之色,总是哈欠连连,一看便是睡眠不足的模样。
起初他只当她是夜里不歇觉,跑到谷里哪儿疯去了,可等他检查她背习的内容,发现她一字不漏记下来后,才明白她竟是熬夜温书了。
不仅如此,这五六日以来,他日日依照师父的吩咐准时出现在藏书阁内,却不料她皆比他来得更早,已将纸笔铺陈妥当,只等他来布置需要她抄习的内容。他本以为她会伺机逃跑,可后来发现自己猜错了,小师妹非但不曾偷溜一回,还当真安安分分地认真抄习医卷。
这……可真不像他印象中的那个小师妹。
那日考核后,师父将他留下来,竟是为了问他:“阿尘,你可是欺负了墨儿,威胁她什么了?不然……她怎会忽然说出如此懂事大度的话来?”
他被师父问得哭笑不得,只好矢口否认,幸好师父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真的怀疑他做出这等事情,叮嘱两句便放他离开了。
小师妹变化如此之大,必然是有原因的,但单逸尘却无意去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