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矢田部抵达京都车站。
矢田部定了两套调查计划,最终还是决定先从京都查起。从滨松坐新干线固然痛快,但泽田美代子一案才是“味冈遇害案”的开端。他得先去泽田美代子一案的现场看看才行。
他对京都不太熟悉,坐巴士恐怕迷路,于是他还是选择了出租车。
他本想先去K酒店转转,但又转念一想,去那里恐怕不会有什么收获,最终还是决定从出町柳站开始调查。
他刚从开了空调的出租车中出来,便立刻被夏天的热气所包围。盛夏暴虐的太阳挂在天空中。白色的云朵堆在比叡山顶,仿佛积木一般。
站前广场没有一丝阴凉,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对面人家的屋顶下倒是很昏暗,与强烈的光线形成鲜明对比。广场对面有一家杂货店。京都方面提供的调查资料中写到,六月二十七日晚上,赤脚穿着鞋子的味冈正弘来这家店买了双袜子。店里没有一位客人,五十多岁的店主穿着短裤,用软管往马路上喷水。他满头是汗——京都是个盆地,夏天总是异常闷热。
矢田部坐上前往鞍马的电车。电车里开着空调,凉凉的汗水滑过皮肤。那天正好是星期六,车里有许多身着白衬衫和短裤的孩子,他们背着背包,带着捕虫道具。车厢里悬挂的海报在孩子们的喧哗声中来回摇晃。
“夏天要锻炼就去鞍马山!林间露营!”
矢田部抬头看了看那张满是绿色的海报。
在大坝湖淹死的味冈,口袋里装着一张印有“夏天就要去凉爽的鞍马山!保健避邪的护摩!”字样的海报。
那张海报里包着一双袜子。是味冈回到K酒店之后塞进自己口袋里的吗?味冈夫人说,那双袜子的确是味冈的。他在出町柳站前的杂货店里买的那双袜子,就穿在尸体脚上。
他为什么要买一双新袜子?既然他已经换上了新袜子,为什么还要随身带着那双旧袜子呢?
他回到K酒店之后,发现自己在行凶现场穿的袜子就在口袋里,而这双袜子就成了自己罪行的象征。于是他投河自尽的时候,就把自己罪恶的象征,也就是这双袜子放进了上衣口袋里,当作陪葬品。
当时,矢田部是这么跟山崎课长说的。
然而,他必须推翻自己的结论。味冈不是自杀的。他是被人开车带去大坝湖畔,推进雨中的天龙川里的。
味冈穿去犯罪现场的那双袜子,在味冈回到K酒店的时候并不在他的口袋里。他一定是把袜子忘在红叶庄酒店的犯罪现场了,所以才会光着脚来到出町柳车站前的杂货店,买了双新袜子。
味冈上了新干线之后,突然看见了这双被遗忘的袜子。有人用海报把袜子包了起来,放在了味冈容易看见的地方。他赶忙把纸包塞进口袋——要是被别人看见就糟了。味冈认为,这是他留在杀人现场的“证据”。
那么,是谁把味冈的袜子带出208号房的呢?“他”之所以要用鞍马山的海报包袜子,就是要告诉味冈,他知道味冈是坐这趟电车去贵船的杀人现场的。这是一种心理上的胁迫。幕后黑手想要把味冈逼疯。
有人故意让味冈陷入神经衰弱状态,再杀死味冈,并将案件伪装成“自杀”。在馆山寺温泉的湖翠阁和二俣飞流阁见到味冈的人,以及所有服务员都向警方强调了味冈的怪异举止。矢田部差点就上当了。
如果包着袜子的小包出现在了新干线的车厢里,那就说明放小包的人和味冈坐的是同一班列车。
在矢田部所在的电车车厢里,孩子们都把背包和捕虫工具放在自己头顶的行李架上——也就是放在“自己的地盘”上。
矢田部盯着眼前的景象看了又看。
味冈在滨松站下车的时候,忘了拿行李架上的高尔夫球袋。他看见了那双袜子,吓得把自己最宝贝的高尔夫球袋都忘了。这就说明那双袜子一定放在味冈能看见的地方,也就是他的座位周围……
这家酒店在白天也很昏暗。
“欢迎光临。”一个三十岁上下、打着蝴蝶结的男人坐在狭窄的柜台里,他低头瞥了矢田部一眼。
“有房吗?”
“有。”
蝴蝶结朝入口看去——他在找矢田部的同伴呢。
“我的同伴稍后就来。”
“这边请。”
他转身从一大把钥匙中找出空房间的钥匙。他甚至没有问矢田部的名字。蝴蝶结拿着钥匙为矢田部带路。屋里的冷气很足。
味冈的情况与矢田部正相反——女方比他先到。
白天的情人酒店空荡荡的。两人在转角右转。矢田部对前面的蝴蝶结说:“我喜欢这个房间。”
“啊?”
蝴蝶结在208号房门口停了下来。他低着头,呆若木鸡。
“这间吗?”
“不行吗?空房应该很多吧?”
“不不,没有什么不行的……都行,都行……”
他弯下腰,把钥匙插进门锁中。
男子先矢田部一步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