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这些个官吏、郡兵,认出他来。
两排披坚执锐的甲士便斜举着长戈自他身后两侧一齐涌出。
终于有见过他的官吏陡然惊醒,惊慌失措的捏掌下摆,高呼道:“下吏拜见大人。”
大人?
哪位大人?
哪位大人这般年轻?
众官吏郡兵愣了愣,陡然如梦初醒,齐齐作揖拱手:“下吏(标下),拜见大人!”
一片作揖拱手当中,千百流民眼神呆滞的望着挺拔的年轻身影。
没有哀嚎声。
没有控诉声。
甚至连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都没有。
一两千人扎堆的地方,竟只有三百甲士的脚步声,与那名被几名甲士扭倒在地的褐衣小吏的求饶声。
他们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陈胜……
千百张如出一辙的麻木面孔。
千百道如出一辙的呆滞眼神。
就如同千百柄利剑。
深深的刺痛了陈胜。
他左看看、又看看。
忽而大笑道:“你们呐,怎么这么不争气呢?给你们发粮的是我,他们不过就些给我跑腿儿的,你们愣怕他们干啥?他们打你们,你们就打他们啊,他们要杀你们,你们就整死他们啊!”
他大笑。
他摇头。
似乎是啼笑皆非。
他迈步走到那名被几个甲士按倒在地的褐衣小吏面前,慢慢蹲下身子。
肥头大耳的褐衣小吏哪还有方才的猖獗模样,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汗出如浆,犹自告饶不止:“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实是这些刁民太不听下吏指使,下吏万般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哎,先停一停!”
陈胜笑眯眯的用右手食指顶着左手手掌,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而问道:“大兄弟,那家儿的?”
肥头大耳的褐衣小吏一听,顿时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慌忙回道:“回禀大人,下吏是王家庄三房子,大人饶……”
“哦……”
陈胜笑着起身,打断了他的继续求饶:“行了,我已经知道该问谁讨债了……拉下去,烹了他!”
他轻描淡写的说。
“唯。”
按着这褐衣小吏的甲士们齐声应喏,堵住犹求饶不止的褐衣小吏的嘴,拉着他便往墙根底下那几口熊熊燃烧的大釜走去。
他们虽也是郡兵。
但在参加过红衣军的授旗大典、听过陈胜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之后,他们已经与其他的郡兵,不同了!
他们,也已经变成了陈胜洒下的种子,唯陈胜之命是从!
周围的众多流民,目送一众牛高马大的甲士扭送着那个肥头大耳的小吏,像几个杀猪匠抬着一头大肥猪送上灶台一样的送完墙根底下那几口大釜,空洞而呆滞的眼神深处,终于亮了一丝丝光亮!
但就在这时,又一队甲士,护送着一个高冠博带的苍老文士快步从城门洞子下边走出来,远远的便高声叫道:“大人且慢、大人且慢……尔等还不快快住手!”
扭送着那褐衣小吏的几名甲士见了来人的势头,不由的停下脚步,望向陈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