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局长:“一包到底,自然是全权咯!”
“时间呢?是只准备让我干个一年两年,还是……”
“一定十年不变!十年之后,还可以续订!”
“那好。”岳田程微微一笑,“既然今天凑得巧,就请局长出个数吧。”
董局长朝眼镜厂长递过一个货可和鼓励的目光,眼镜厂长起身拿过一份材料,看了几眼,道:“我们月牙用子管厂创建于一九七五年三月,主要生产电子管配件和漆包线。现有职工一百二十三人,设备五十三台,年均纯利润十二万五千元左右。
根据上述情况,本着互利互惠的原则,我们考虑,承包基数应不少于年交纯利润二十万元。”
董局长和电子管厂书记满意地点着头,把目光投到岳鹏程身上。
岳鹏程微微后仰听过之后,从齐修良手里接过一张纸条,翻来覆去看过几遍,似乎全然无意地推到对方可以看得清楚的桌子一边。
那是电子管厂的一份简要情况:
总人数:123(其中退休、病号33)设备:45(其中淘汰和即将淘汰15)最高年利润:52000元
八四年亏损:14000元
八五年上半年亏损:25000元
底盘泄露,正如交战未始,先把自己的伤残短缺袒露在敌手面前。两位厂头好不惊讶、尴尬,朝董局长瞟过一串不安的目光。董局长心中一阵忐忑,都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岳鹏程依旧坦然:“董局长,刚才说的二十万,不会是最后的底数吧?”
“具体自然还可以协商。不过,我看这已经是最低的了。我这里环境好嘛!天时、地利、人和是占全了的!”董局长依然气势不减。谈判是一门高超的艺术,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耐心和心理攻势。
岳鹏程:“我的意思是,刚才这二十万或许不是最高的。如果向最高里说,不知你们认为多少才合适?”
问题出乎情理。是岳鹏程有意嘲讽戏弄,还是……董局长和两位厂头,投过几束疑惑的目光。
然而,不回答岂不意味心虚?那也许正是岳鹏程所等待的呢。
“那要看怎么说了。”老成持重的电子管厂书记说,“如果经营得好,一年三十万、四十万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那好。”岳鹏程恬然一笑,“就按刚才董局长的话,你们把岛子全权交给我,我每年给你们净交四十万。”
董局长和两位干部一齐愣住了。世间哪有这种做生意的?这么一个小小荒岛上的濒临破产的小厂,即使折价出卖,大概也多不出四十万元来的,何况……这分明是反戏正做!分明是嘲弄戏耍!董局长和两位干部有些忿忿然了。
“岳书记真爱说笑话。……”眼镜厂长说。
“呃!”岳鹏程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以签合同。请公证人嘛!”
两位干部又是一阵惊诧之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满面喜色。董局长不知为什么,反到二目微闭,沉思起来。
“局长!”眼镜厂长迫不及待了。
董局长全然不动。片刻,突然朗声大笑起来:“好!岳书记果然是个爽快人!
不过,合同的事吗……等我们请示一下,你看行不行?”
这下轮到岳鹏程发愣了。但只一瞬间,那厚厚的嘴唇边角,便闪过几缕嘲讽、轻蔑的浅笑。
或许与当过兵有关、岳鹏程性格中,勇于挑战、勇于接受挑战占了很大成分。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癖”,似乎离开了挑战就干不成事儿,即使干成了也没滋没味儿。
开发月牙岛是岳鹏程意定中的一件大事,隔靴搔痒地试试探探、讨价还价,是他所难以忍受的。撇开中间人,出其不意直插月牙岛,为的就是打破僵局,促使对方作出决断。尽管由于老奸巨猾的董局长的阻梗,协议没能签成,岳鹏程却认定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因此返回时,他几乎是一进车便打起鼾,一路打到小皇冠驶进一○一疗养院大门为止。
一○一疗养院坐落在崂山脚下。面前,是一片弓形海湾,一片白浪细沙滩。崂山,与青岛那边的崂山虽非一地,却同处一条海岸线,同有矿泉水、温泉水,同是疗养避暑的胜地。
岳鹏程到一○一起因于去年。去年秋天整党,疗养院政委带领全体党员到大桑园参观。接待由齐修良、秋玲负责。参观完介绍完,岳鹏程忽然露了面,邀请院政委和几位院领导座谈,并且吃了一顿“便饭”。一○一在蓬城附近算是一个大单位,据说直属大军区领导。人家的一把手登门,岳鹏程觉得自己不出面表示表示,似乎不大恰当。“便饭”中间,闲聊时岳鹏程讲起自己在铜矿时落下腰腿疼的毛病,一直没有理睬它。一○一政委当即邀请岳鹏程到他们那儿去疗养。“我忙得裤子往头上套,还有闲心疗养?”岳鹏程当时应着,并没当作一回事儿。今年春天,岳鹏程觉得腰腿痛似乎比往常重了,又觉得崂山不过十多里路,小皇冠来去也方便,便试着给一○一政委打了个电话。政委还真够情分,立刻表示欢迎,并且把岳鹏程安排到位置和条件都属全院最佳的三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