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回驳不了,站在原地半天迈不开步,羞耻、委屈、不解和害怕一齐席卷而来,她心乱如麻,找不到出路。
蓦地一只手牵上了她,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握住了她短小粗糙的五根手指,轻轻摩擦着,带来让人心安的热气,她没法挣脱,也不想挣脱。
她抬起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少年,见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眼神里的安抚意味让她瞬间放松下来。
“我,只是……”她开口想解释,但欲言又止。
“爷爷习惯了心口不一,你也很快会习惯他的。”
仿佛为了让她更放心,少年居然解释了很长的一句,“你先安心住下,瑜湖叔叔的身份现在不宜告知你,但是他不会对你放任不管的。过几天就会有人接你回去的。”
何郁不由得握紧了掌心的温度,她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现在回去,会不会得到爷爷只字片语的关心?
她突然间不想回去那个冰冷的家了,既然还不能对过去释怀,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新一段人生旅程。
反正她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多出来的,不知道能延续到何时。
也许是心情一下子安定下来,何郁接下来的几天就过得闲适起来。但是毕竟寄人篱下,状况不明,所以她每天抢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闲时和少年聊几句,也算是明白了自己所处环境的基本信息。
少年名叫白浛,和自己爷爷从小生活在龙泉村,龙泉村地处大山深处,村民们几乎与世隔绝,除了自给自足的粮食蔬菜之外,做什么都要去隔了好十几公里的县城去,所以上学的孩子也只是少数一部分。
白浛自小在这个山村长大,但明显家世不会是那么简单,至于这爷孙俩为什么会隐居一隅自然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她也不想过问。
但是白老对白浛的教育一直没有放松过,她和白浛的交谈中也能感觉到,这孩子饱读诗书,任何知识都有所涉猎,一点不逊色他们这种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苗子,性格也深沉且温和的不似孩童。
何郁倍感压力,也许她从前自持过高,但是她自觉不比任何人缺乏努力,然而除柯予严之外她这么快就遇到了另一个让她自叹不如的人,而且对方都还很年幼,未来的造化不可预估。
暗自喟叹着,心里又记挂起了柯予严的情况,她每晚睡前,总是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那么聪慧,一定会逃脱,有前世的过往为证。
但是一想到自己这边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就会焦灼不安,难以入睡。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这辈子她只想默默的在远处守护着这个男人。可是万一这一开场,因为自己的任性就伤害到了他,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就恨不得可以生出翅膀飞回去。
午后休息的时候,何郁喜欢到山腰处的一片玉米地坐下来晒太阳。
白浛也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锻炼身体,毕竟他身体孱弱。锻炼方式也很有他的风格,太极。
村长家的小胖子是白浛的跟屁虫,颠颠的得空就跟着练,但是他下盘不稳,又年幼,好好地形体动作被他做得七倒八歪的,很是滑稽。
何郁每次都会在旁边看的弯起嘴角,这样的安逸前世的她根本难以想象。
所以当李大勤,也就是那个小胖子,那天急匆匆的跑来通知她和白浛,家里来人找她的时候,她明显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撑起身就要跑。
结果起的太快,差点滑倒,亏得白浛在她身边稳稳地扶了一把,她才回神,眼睛里漫上了一层迷雾。
会是谁?
爷爷,还是他?还是那个带了消息来的男人?
每一种可能,都让她徒然紧张起来,心脏的鼓动渐渐的扩大到了耳际,直到她被白浛半扶着回去,见到来人的时候还是一片轰鸣。
院子里的主卧里,两位气场相仿,不怒自威的老人对立而坐,旁边是她记忆里已经去世,但是现在依然年富力强的管家何伯,和何氏律师团里的一个主力律师。
站在左侧的亦然是恢复唇红齿白,一片生机的柯予严。
都活着!他们都活着!何郁从来没有向此刻一样彻身直感到自己真的是重生了这个事实,也无比感激上天对她的宽宥与慈悲。
她站直了身子,泪雾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这些熟悉但是陌生的脸孔,突然直接朝着柯予严飞奔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他。
“何郁,何郁,你放心,我没事的。”柯予严明显被吓了一跳,停顿了几秒才抚上她的肩头,把瘦弱的小姑娘环抱住。
这个拥抱不含任何杂质,纯粹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惺惺相惜之感,所以即使两个人在绑架发生之前基本没有交谈过,只是知道彼此的身份,但是这个拥抱依然很紧密,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