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知道,1988年对于耶鲁大学来说也格外重要,因为耶鲁的校友又一次成为美国总统。
接下来又是一个新的年份,1998年。
那年我三十岁,已经成为中央电视台的一个新闻节目主持人。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成为一个一岁孩子的父亲。我开始明白我所做的许多事情不仅要考虑我自己,还要考虑孩子及他们的未来。
那一年中美之间发生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件,主角就是克林顿。也许在美国你记住的是“性丑闻”,但在中国记住的,是他6月份的来访。
他在人民大会堂和江泽民主席召开了一场开放的记者招待会,又在北京大学进行了一场开放的演讲,两场活动的直播主持人都是我。
当克林顿总统即将离开中国的时候,记者问道:“这次访问中国,您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他说:“我最想不到的是,这两场活动居然都直播了。”
不过直播让中国受到了表扬,却让美国受到了批评,当然只是一个很小的批评。在克林顿总统的北大演讲中,由于全程用的都是美方提供的翻译,因此翻译水准远远达不到今天我们翻译的水准。
我猜想很多中国观众知道克林顿的确一直在说话,但说的是什么,不太清楚。所以我在直播结束时,说了这样的一番话:“看样子美国需要对中国有更多的了解,有的时候要从语言开始。”包括美联社在内的很多美国媒体都报道了我的这句话,但是我的另一句话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报道,“对于中美这两个国家来说,面对面永远要好过背对背。”
也是在这一年的年初,我开上了我人生中的第一辆车。这是我在过去从来不会想到的,中国人有一天也可以开自己的车。个人的喜悦,也会让你印象深刻,因为第一次是最难忘的。
接下来我要讲述的是2008年,这一年我四十岁。
已有很多年大家不再谈论的“我有一个梦想”,这一年却又听到太多美国人在讲。看样子,奥巴马的确不想再接受耶鲁占领美国二十年这样的事实了。他用“改变”以及“梦想”这样的词汇,让耶鲁大学的师生为他当选总统举行了庆祝。这个细节让我看到了耶鲁师生的超越。
而这一年,也是中国梦非常明显的一年。无论是北京奥运会,还是“神舟七号”中国人第一次在太空中行走,都是中国人期待已久的梦想。但是,就像全世界所有的伟大梦想都注定要遭受挫折一样,突如其来的四川大地震,让这一切都变得没有那么美好。
我相信这个时候中国人对于生命的看法,跟美国人和世界上一切善待生命的民族都是一样的。八万个生命的离开,让每一个中国人度日如年。我猜在耶鲁校园里,在每一个网页、电视以及报纸里,也有很多来自中国和世界各地的人们,为这些生命流下眼泪。
但是就像四十年前马丁·路德金先生倒下,却让“我有一个梦想”这句话站得更高,站得更久,站得更加让人懂得其价值一样,更多的中国人也明白了:梦想很重要,生命更重要。
在北京奥运会期间,我度过了自己的四十岁生日。那一天我感慨万千,虽然周围的人不会知道。因为时间进入我生日那天的时候,我在直播精彩的比赛;二十四小时后,时间要走出这一天了,我依然在直播。
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正是这样一个特殊的生日,让我意识到我的故事背后的中国梦。正是在这样的四十年里,我从一个根本不可能有梦想的边远小城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可以在全人类欢聚的节日里,分享并传播这种快乐的人。这是一个在中国发生的故事。
同样是在这一年,中国和美国相距不再遥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需要。据说布什总统度过了他做总统以来在国外—而且是同一个国家—待得最长的一段时间,就是北京奥运会。菲尔普斯拿到了八块金牌,他的家人都陪伴在他身边,所有的中国人都为这样一个特殊的家庭祝福。
当然,任何一个梦想都会转眼过去。在这样一个年份里,中美两国几乎是历史上第一次同时发出了“我有一个新的梦想”的声音。这样的时刻,如此地巧合,如此地应该。
美国面临了一次非常非常艰难的金融危机,当然不仅仅是美国,全世界都受到重大的影响。昨天我到达纽约,刚下飞机,去的第一站就是华尔街。我看到华盛顿总统的雕像,他的视线总是永久不变地盯着证券交易所上那面巨大的美国国旗。非常奇妙的是,雕像后面的展馆里正在举行“林肯总统在纽约”这样一个展览,因此林肯总统的大幅画像也挂在上面,他也在看那面国旗。我读出了非常悲壮的一种历史感。
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我对我的同事说了这样一句话:“很多很多年前,如果美国发生了这样的状况,也许中国人会感到很开心,‘你看,美国又糟糕了’。但是今天的中国人会格外地希望美国尽早好起来,因为我们有几千亿的钱在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