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了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道:“我也想装聋作哑下去,况且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再到哪儿去找你这么好条件的人来迁就于我。可是,一生有那么长,因为这十年来,你都忘不了,此后的生活只会觉得更加漫长,难道你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吗?我知道她这几年来也是一个人,尽管可以拿攻读博士来当作掩护,可是我想她大概也是怀着和你一样的感情而无法接纳别人。”
他不怒反而笑了起来,道:“黎涵予,我以为已经与你有些接近了,但你却始终将自己隔离在与我适当的距离,即使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也不肯表现出软弱,甚至是有那么一丁点想要依靠于我。而我竟然沉不住气,巴巴地通过各种方式以别人的名义替你解决,生怕给你增添负担,让你有压力,而作出不理智的决定性。我只过是想要你的一点真心相待,而你还是精打细算,而今也是计算好了一切,只不过是在通知我而已。”
她知道他为了她做了很多不愿意做的事,甚至是琐碎的小事,她也打算好好地相处的。只是太过复杂的情势,不是受人的意志所左右的,他们中间隔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继续装腔作势地维持下去,她可没有那个信心,和那么聪明的他,来演绎这场感情游戏,除非…
她不敢再与他的目光相对,微微将脸移向一边,橘红色的晚霞在远处的云层里渐渐地向下推进着,这样壮丽绚烂的风景,却是黑暗来临的前奏。她不敢断定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因为下午所受到的强烈冲击,使她觉得无法再伪装下去,就那么活在别人的影子里,陪着根本不该爱的人回想当年,她已经失去了勇气。
于是,她强做镇定地将目光重新移向他,道:“毕竟是终生大事,我想至少应当想清楚一些。现在你还可以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倘若因为对于从前的无法谅解而意气用事,一旦大局已定,你便再也没有机会后悔了。”
艳艳的晚霞将她托映其中,美丽地仿佛不切实际的一个幻影,他怔怔地凝视着她,眼中透出迷惘恍惚的神情,有些软弱,有些恳求,却一字一顿地道:“那么,你是什么意思?想一笔勾销吗?”她在上个周末里为他所做的一切事,如今回味起来,虚无缥缈地如同梦境一般。难道是命中注定他没有这个福份?还是他做的错事太多,注定要受这样的惩罚。
她点了点头,道:“我只是想…给我们一个机会再考虑一下。”
他冷笑了一声,道:“别说地那么冠冕堂皇了,说什么是为我着想,我看分明是你活在从前的生活中。今天重逢了,他和往日不太相同了,再度向你妥协,你心软了,便给自己想起后路来。”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她还是不能肯定他说的人是谁?他究竟知道多少?今天她的种种表现很难说不是虚张声势,是她无法跟自己交代,才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但是,既然如此,已经撕开了面纱,也无须再遮掩下去,如果是他误会了,索性就错下去吧。
于是,她便道:“随你怎么想。”
他向后倒退了几步,哈哈笑起来:“我项振灏聪明一世,却被一个老姑娘玩弄于股掌之中。也是我愿意犯贱,才会自投罗网,上了你的圈套还沾沾自喜。”
他说的这样无情,而且言语之间充满了羞辱的意思,也不由得她有些生气,所谓君子绝交也不出恶言,幸亏还没到离婚分财产的境地,他竟然这么气急败坏起来。她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项振灏,我希望你有风度一些,不要和街头无赖似的。”
他冷冷一笑,道:“我被人耍了,还要让我把脸送上去再挨上一耳光吗?今天,我就偏偏要无赖一次。”说着,竟然独自一人上了车,很快发动起来,绝尘而去。奔驰车的超级性能与速度此刻展现地完美无缺,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她站在空阔的马路上,哭笑不得。
他们本来可以遮挡住一切障碍,只按照命运的安排过平淡通达的生活,可是当外界的因素在步步紧逼干扰的过程中,那种自开始建立时不稳固的矛盾与不协调,便如排山倒海般地爆发出来,在夹缝中寻求生存的微弱情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伶仃飘摇在悬崖边上,需要有人伸手拯救于危难,但是因为突然而至的暴风雨,因为惧怕于风雨侵袭后的不能承担,谁也不肯先伸出手去,只能远远地任由它孤单地萎谢。
是自私,才使他们有些瞻前顾后,是胆怯,使他们左右为难。这意外的缘分,让他们在促不及防间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因为要忠于对那个无法厮守之人感情上的唯一,然而在心理微妙转换时的阴差阳错,又加上那许许多多难以预料的人生偶然,终于令事情有了另一翻模样。
也曾想过要挣脱反抗,但就象她说的,“有许多事,是随着年龄一起增长的,已经是身体的一部分了,就象影子一样,走到哪里,都得带着它”,仿佛浸润在血液里,永远都是求而不得的爱,永远都是不甘心的痛楚,永远都是实现不了的遗憾,所以,怎么挣脱,如何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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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她走在孤寂的乡际公路上,慢慢地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只觉得心里都要被掏空了,身体沉重地再也无法负荷,她只得在马路沿上坐了下来,将头伏在膝上,双手围拢,象蜷缩在壳里的蜗牛一样,泪水如决堤汹涌而下。
已经快三十岁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结婚对象,也被她发神经似的赶离了身边,从前在大学里时候,同学们都说她是最适合做贤妻良母的材料,她也自以为是的,可想不到如今还是嫁不出去,一次次的机会蹉跎而逝,沦落到今天的可怜境地,都是她的咎由自取。
傍晚的时候的风渐渐地冷清起来,直吹地脊背上一阵阵地发凉,她抬起头来,暮色以一种缓慢而又不容忽视的速度向她逼近,宽阔的马路上偶然有车经过,也都是急匆匆的,她只有靠自己回家去。
虽不是爱运动的人,可也不会因为看了两个小时的保龄球就累地迈不动步子,但现在分明是脚底下灌了铅的感觉。马路两旁种着叶长垂地的柳树,在灰暗之中静静地散发着阴森森的杀气,此刻正处于恶劣情绪顶端的她,虽然是无畏的,却也禁不住打起寒颤来。抬腕看了看手表,大概是六点多钟的样子,按照她这个速度,估计很难在八点以前回到家里,今天可是跟母亲通电话的日子呀。
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回身看了看开过来的稀疏车辆,没有一辆出租车的影子,她从来没有搭便车的经验,不知道在这荒郊野外向陌生人寻求帮助的安全系数有多少,所以还是有些犹豫,但考虑到天色越来越暗,再徒步走下去,也很难保证不出问题,况且她根本是很严重的“路盲”,压跟儿就不认识回家去的路,而此时也确实已经疲乏地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倒底还是有一辆越野车一个迅猛地急刹车停了下来,司机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是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郑子谦。
他的确有些吃惊的样子,道:“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马路上?”
她就是再累再乏,也不能和他有更多的接触,于是便道:“没什么,有事也不关你的事。”说完便径直向前快速地走去。他当然不会轻易罢休,一把拽住了她,道:“你跟我哥吵架了?”她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继续向前走着,急地他在身后大叫:“黎涵予,你要一个人走回城里去吗?”
她突然转回身来,冷冷地道:“就是万里长征,我也要一个人走回去,因为,我不想再和有你半点牵扯。”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似乎有些生气了,她却并不气馁,依旧很镇定地回视着,他果真气地火冒三丈,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拉着就向往回走,到了车边,打开车门,道:“上车。”她也不看他,站着不肯动弹。他突然打横将她抱起,吓了她一跳,叫道:“郑子谦,你这个疯子。”可那个疯子根本不受威胁,很利落地把她抱进车里,系好了安全带,然后自己才上了车。
她依旧倔强地将头靠在车窗上,态度没有半点软化,他发动了汽车,叹了一口气,道:“黎涵予,你总是这样,让人如何是好?”
夜色朦胧里,车子开地并不是很快,他和她,却是心惊胆颤的,过往的点点滴滴在飞驰的速度里又一幕幕地回到眼前,自从三年前分别后,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在一起,上一次是他结婚时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两次都是匆匆忙忙的,匆忙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