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你的,怎么赖我家小姐。”那少女听见小春又骂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摇着季云的手道:“你看你看,她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你还不帮我掌她的嘴。”季云拍了拍那少女的手背,神情温柔,转过头来看着吉祥时却一脸的鄙夷,用下巴朝着吉祥,哼了一声道:“你,跪下陪不是,我便不追究今天的事儿了。”那少女身子扭了扭,跺脚道:“我不要她陪不是,我只要你打她,打她的脸。”
季云举起手来看了看,为难地对那少女道:“你知道我不打女人的。”那少女放开季云的手,改搂着他的胳膊摇晃道:“我不管,反正我要你打肿她的脸,你若是不打女人,叫傲叔叔来打,他最听你的话了。”季云一张俊脸绯红,推开那少女的手,站开一步低声轻斥道:“你傲叔叔有其他事情要做,怎么管得了这些,乖,我教训她一顿就是了。”说罢也不等少女答应,又抬头对吉祥凶道:“赶紧陪不是,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吉祥虽是个让得人的,可也不是没火性的泥菩萨,这会儿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便也火大了,冷冷地回了句:“我没什么不是要陪的,这里不欢迎你们,请回。”那少女又上前拉着季云的胳膊道:“季云哥哥,你看,她这么凶,你还不动手?”吉祥回头对小春低声道:“去叫少帆和一帆下来。”又对季云与那少女道:“两位请出去,要闹事找别地儿去,我们不欢迎你们。”话音刚落,张少帆和张一帆便从楼上下来了,张一帆长得牛高马大,这会儿又瞪着双圆眼睛,像极了打手,倒也有些唬人。
而且就这一会儿功夫,衣坊门口已经聚集了好些围观群众,这些人有的是如意衣坊的客人,这会儿见铺子里有人闹事,便等在门口没有进来,有的则是纯粹的路人甲,见到有热闹,便来围观。
吉祥冷冷地道:“你们是要自己出去,还是要被人丢出去?”应着吉祥的话,张家兄弟很配合地朝前站了一步,而季云与那少女则退后了一步,季云不屑道:“想人多欺负人少是吧?”吉祥点头道:“没错。”季云转头对那少女道:“你先回去,等我替你出了气再来找你,乖。”那少女见季云这样说,顿时笑了起来,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像朵带着露珠的红牡丹,美丽极了,季云一时看得有些转不过眼。
那少女见季云痴痴地看着她,朝他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转身出了布庄,只是她出了布庄却没离开,走出去一段路后又折了回来,藏在门口的围观群众里等着看季云怎么收拾吉祥。
张一帆见季云不走,便要上前将他架出去,谁知季云身手极快,一晃眼的工夫便闪到了张一帆身后,朝他**上踹了一脚,害他像门板似地扑到了地上,不等张一帆爬起来,季云已经到了吉祥与小春跟前,张少帆上前想拉开他,却被季云反手一推,踉跄地后退了四五步才停了下来,小春挡在吉祥身前,也被季云轻易地推开,这时季云抬手对吉祥道:“我不打女人的,你还是赶紧陪个不是吧,否则我就要破例了。”
吉祥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定定地看着季云,不说话也不动,这时张一帆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不过才刚走到季云背后便被他一拳打中胸口,又仰面倒了下去,张一帆胸口也挨了一拳,兄弟二人虽然伤得并不重,但是被打中软肋,一时半会儿也站不直身体。季云见吉祥不肯服输,心里有些急了,虽然他从不打女人,可是若此番不替红儿出了这口气,指不定她会弄出什么花样儿来,到时候便不是打打闹闹就能了的事情了。季云考虑再三后,还是举起了手。
五四 红牡丹(二)
吉祥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忍了两辈子难得发次火便踢到了铁板,谁知道一个布庄的小厮居然也会武功,真是什么难得遇上她便遇上什么,见眼下已经无人能护她了,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等着脸上挨一巴掌。.但是这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吉祥听到门外围观群众一片叫好声,于是忙睁开眼,只见那位帮过她很多次的白发老者正在她面前笑着,一只手轻松地夹着季云的手腕,而季云则皱着眉咬着唇,显然是吃了痛,却忍着没叫出声。躲在门外的红儿见季云受制,忙冲进铺子指着雪狼尖声命令道:“放开我季云哥哥,否则我抄你的家灭你的门。”雪狼见过横的,却没见过这般横的,于是笑道:“小姑娘火气不小嘛,我等着你来抄家灭门,嘿嘿,不过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红儿气极,抬手就朝雪狼脸上扇去。雪狼一只手夹着季云的手腕,另一只手极快地钳住了红儿的手腕。红儿不如季云忍得痛,顿时流出泪来,痛得直跺脚道:“你放肆,我是公主,你敢这样对我!”雪狼刚想调侃几句,就听门外一个冷清的声音道:“冒充公主可是死罪。”
林如风带着雪狼原本是来替他母妃赶制冬装的,走到衣坊门口却见围着一大坨人,转身便想离开,待人散去后再来,谁知雪狼动作快,没等他发话便进来抱不平了。林如风无奈,只得在外头等着,却听见那红衣少女说她是公主,大兴国的公主只有两个,一个是被幽禁的三公主,还有一个便是他的亲姐姐七公主,这人冒充公主,肯定败坏不了三公主的名声,若是没人揭穿她的谎言,七公主的名声可就坏了,仗势欺人,蛮不讲理,传出去自家的母妃肯定要落个教女不严的罪名,于是从来不管任何闲事的林如风不得不站了出来,说了那么一句看似抱不平的话。
红儿从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受过这般对待,这会儿手腕像要断掉般的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骂道:“你个混蛋,你才冒充公主呢,我就是公主,快放开我。”红儿说话这当口,林如风已经走了进来,冷冷地看了红儿一眼道:“你若眼下改口,我便不治你冒充公主之罪。”红儿见林如风生得极为好看,却对自己态度冷漠,不仅不帮忙反而还一副凶狠的模样,心里委屈之极,哭道:“我真的是公主。”季云见不得红儿受委屈,也不顾自己被人钳制着,一只手朝雪狼攻去,雪狼却反应极快地放开他的手,转而夹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季云轮换着手进攻,却丝毫没有改变被人钳制的局面,无奈之下只得道:“你放手,她是宁国的四公主。”
宁国与大兴国世代邦交,太子的生母已故的皇后便是宁国的公主,所以两国向来亲厚,宁国公主在大兴国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大兴国公主,甚至还有可能凌驾于大兴国公主之上。
雪狼却不管这些,他只听林如风的。林如风又打量了红儿一眼,见她穿着半长的红裙,脚下套着靴子,的确是宁国最时尚的穿着,而且相貌也与已故皇后有些相似,看来她说的八成不假,于是对雪狼道:“放开她吧。”雪狼听命放开季云和红儿,那红儿却是个吃不得亏的人,手刚得空便朝雪狼脸上扇去。雪狼的身手自然是不会中招的,轻易地躲开了,脸上还带着三分笑。红儿气极,对林如风命令道:“你,替我杀了他,本公主有赏。”
林如风根本看也不看她,对吉祥道:“上次的尺寸还记得吧?制两套冬装,规矩照旧。”见吉祥点头应了,便转身朝外头走去,雪狼立即跟了上去,留下红儿气得直跺脚,回过头来问季云道:“季云哥哥,那人是谁?”季云脸上露出个不屑的笑,对红儿道:“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那人是大兴国的九皇子林如风。”季云的话不只让红儿愣住了,也让吉祥愣住了,虽然她知道京中权贵甚多,但不小心便有个皇子做客户,多少还是让人有些难以平静的。在惊讶过后,吉祥又想到季云,这看似小厮的少年与宁国公主兄妹相称,但他显然不像那公主的亲兄弟,那么他又是什么身份呢?
红儿听说林如风是九皇子,愣了下神后忙跺了跺脚追了出去,季云也跟在她身后离开了,这两个大麻烦离开后,吉祥这才关切地看着已经起身站在一旁的张一帆与张少帆,担心地问道:“你们要不要紧?”又对小春道:“你去请个治跌打损伤的大夫来。”张一帆摇头道:“不打紧的,小姐莫要操心,想来姓季的那小子没下狠手,不然我和少帆还真得请大夫。”小春在一旁红了眼啐道:“平日里像蛮牛似的,真到要紧的时候却跟个草包似的。”张一帆也不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嘿嘿笑道:“我也只能吓唬吓唬寻常人,那小子是练了功夫的,我跟他没法比。”小春知他说的是实情,只哼了一声,便不再为难他了。张少帆也说没受伤,想来顶多会淤青一块而已,吉祥见他兄弟二人神色如常,便不再坚持要请大夫了。
闹剧收场后,衣坊门口聚集的围观群众自觉散去,客人们也陆续地进来了,这些人适当地表现出了对宁国公主刁蛮行径的鄙视,对吉祥处变不惊稳重大方的态度表以高度赞扬,却决口不提他们见死不救的恶劣举动。吉祥也并不觉得这些只打过一两次照面的人有帮助自己的义务,所以对她们的行为并未放在心里,至于她们的表扬与同仇敌忾,吉祥也只是一笑置之。
生意照常做,客人依旧多,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午间的那场闹剧。到天将黑时,众人关了铺子回到家中,李寡妇跟李小婉讲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李小婉红着眼眶看了看张少帆,之后便沉默不语了。待众人各自回房后,李小婉偷偷去厨房煮了只鸡蛋,拿到书香阁,敲开张少帆的门,怯生生地将那枚热鸡蛋递给他,红着脸道:“我小时候摔了跟头,我娘便用热鸡蛋给我滚伤处,会好得快些。”说罢顿了顿,微微抬头含羞带怯地看了张少帆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些失望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害自己受伤呢,若我是吉祥,定不会叫你受伤的。”
张少帆是个聪明人,听李小婉这般一说,便听出了她对吉祥的不满,心里为吉祥鸣起不平来。吉祥对李小婉虽然没有如普通姐妹般亲热,但是吃的用的却从来没有短过她的,但凡吉祥有的,李小婉都有,吉祥没有的,李小婉也有。张少帆为吉祥叫屈,对李小婉便厌烦起来,将那只鸡蛋递还给她,冷然道:“我的伤没事儿,劳姑娘费心了,天色不早,还请姑娘避嫌。”说罢当着李小婉的面将门合上,并很快的熄了灯。
李小婉此刻的心情好比秋天的梨花儿,残破地飘落了一地。她不明白吉祥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命比她好些罢了,若是她的娘也是大家小姐,她也有个能干的舅舅,她肯定能比吉祥做得更好。若是没有吉祥,自己现在也是李家的小姐,父亲不会将娘赶出家门,她也就不会过着这般悲惨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吉祥造成的,她拿走了自己的一切,却以圣洁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以为只要对自己好一点点便能收买自己的心。
李小婉在张少帆的门口站了一阵,泪水在地上滴出了两个小坑儿,待秋风吹得她直打哆嗦后才满心委屈地离去。为什么他看不到我的好?为什么他要帮着吉祥?为什么眼下有事业有才华的人不是我?李小婉这样自问着,因在冷风里站得太久,回到房间后便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她将全身捂在被子里却怎么也捂不暖和,到第二天便发起了高烧,吉祥给她请来最好的大夫,却也只是将她的高热退了下去,开了副药方要她好好调养。李小婉得了心病却没有心药医,虽然一直吃着药,身体却时好时坏,三天两头地卧床不起,直到腊月初如意衣坊将要放年假时,她仍未痊愈。
吉祥在腊月初便往家里写了信,说是要回平县过年,顺便把小春与张一帆的喜事办了,这会儿李小婉却病倒了,她的身体显然不适合长途跋涉,吉祥有些为难。李寡妇让吉祥与张家兄弟回去,她在平县反正也没有亲人,便由她留下来照顾李小婉,只是喝不到小春与张一帆的喜酒有些遗憾,又说叫他二人来京城后一定补上。
腊月里如意衣坊的生意一直很好,吉祥决定腊月十五后便不再接新的单子了,不过即使这样先前接的单子也要到腊月二十几才能做完,吉祥让一些家远的不愿加班的女工放了假,给那些愿意加班的女工双倍的工钱,让她们做到腊月二十六再放假,而铺子也在腊月二十六放假,这期间也会给李寡妇双倍的工钱。
安排好如意衣坊的一切后,吉祥带着小春与张家兄弟雇了辆马车回了平县,十多天的路程,赶回平县时已是临近年关了。
五五 月儿弯弯照九州(一)
张一帆与小春的喜酒安排在正月初五,酒席摆在乡下的庄子里,赵家两个庄子的农户们都来了,庄稼汉实诚,送的贺礼不是自家缝制的喜被喜服便是自家制的熏肉米酒,也有家底略微殷实些的农户,送的是银子打造的小孩儿长命锁,羞得小春的脸比嫁衣还红。。
吉祥给小春置办了一套丰厚的嫁妆:卖身契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四张,春夏秋冬的衣裳各两套。衣裳财物都是身外物,小春这些年跟着吉祥眼界也开了,对钱物倒不是十分在意,只是看到那张卖身契时红了眼眶。
她本以为被卖到大户人家最好的结果就是做妾或者配小厮,总之是一辈子不得自由的,她对张一帆虽然有意,可也拿不准张家会不会要一个卖身为奴的媳妇儿,到吉祥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张一帆时,她也还有些怀疑,直到盖了县府大印的婚书到手后才敢相信自己配了良人。张家虽是小户人家,可是张一帆眼下是账房先生,这个行当虽不见得多么高尚,养家糊口却不成问题,将来有了孩子,也能有些余钱供孩子读书,若是孩子有出息,将来自己大富大贵自是不在话下,若是孩子没有读书的天赋,最不济也可以像他爹那样做个账房先生,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孩子读书也不行,算术也不行,起码那些个余钱也可以买三两亩地,就算孩子将来种庄稼,那也是种的自己的地不是?
新婚的小春憧憬着她未来的幸福生活,而吉祥却十分忙碌。
平县如意衣坊的女工们虽然已经放假了,但是受舅舅所托,吉祥还是去宅子里检查了一下女工们做出来的成品衣裳,由于她不在,女工们做出来的衣裳做工精致度明显被打了折扣,有些是针脚不够细密,有些是裁剪不够精确,好在平县缺乏有力的竞争者,所以尽管这半年多来衣坊的成衣质量有所下降,生意却依然很好。
吉祥却不能容忍这种粗制滥造的做工,她认为玩耍的时候应当尽情玩耍,但是做工的时候却要认真做工,她不提倡女工们加班赶工,却并不意味着她能放任女工们做事拖沓不认真。吉祥回到家中便列出了一个详细的成衣质量检测表,对裁剪的准确度、衣裳的整洁度、线缝的细致度等一系列与成衣质量有关的数据做了明确的规定,凡是没有达标的成衣,一律返工重做,造成的经济损失由相应工序的女工赔偿,返工的工序不得占用正常的工作时间,也就是说,返工的衣裳不仅要赔钱,还要女工加班才能完成。
赵存旭见到质量检测表上的赔偿制度时,微微皱眉道:“这种惩罚会不会太重了?女工们做半年也未必赔得起一件衣裳的银子啊。”吉祥笑道:“舅舅不用担心,惩罚看上去是挺重的,但我保证不会有女工受罚。”赵存旭又仔细看了看检测表上的数据,点头道:“差点被你吓到了,倒也是,她们只要做工时稍微认真一点,便不会有赔偿的机会。”吉祥给出的检测表上数据都较为宽松,便是普通女工只要稍微仔细些也能达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