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只想安心赏舞,而施霓无疑给了她最好的观赏体验,就这舞蹈技艺,别说是整个上京城,就是放眼整个大梁,可能都再难找出第二个与施霓相近水平的高手。
至于那些勾媚小动作,太后都只当是取乐的巧思,觉得无伤大雅。
于是太后放眼,面容带着和悦,而后对下认真启齿说。
“此舞甚妙!无论从场景的帷幔布置,还是舞衣缀银铃的巧设,都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在座诸位,大概上些年岁的老臣也都知道,哀家年轻时没有什么别的喜好,唯独对这跳舞有所偏爱,只是如今年纪大了,迈不动脚了,心头自是遗憾不少,同时也钻牛角尖地觉得,只看别人跳舞没什么意思。“
“可是没想到今日,哀家看了这丫头的一舞惊鸿,实在是忍不住自惭形秽。就她这水平,哀家就算年轻到二十岁,恐怕也比不过她的五成,如此天资,见之我幸,甚至哀家心里也难得生出几分觅得知音的奇妙之感,当真算缘。皇帝,这丫头的赏赐,你可不能吝啬地给轻了。”
太后看向梁帝,面上带着回忆往事时,不禁透出的几分复杂伤神的神色。
而素来以孝为先的梁帝,见状忙把怀里的婉贵人松开,而后眼神关切地看上太后,恳切说着:“母后放心,儿臣从明日开始,定寻遍六国,把所有擅舞之人邀来宫里日日陪母后解闷,如此,可否消得母后寂寥?”
闻言,太后娘娘眉心一皱,恢然说道:“你那是邀吗,恐怕是绑吧……哀家才不许你去做那焚琴煮鹤煞风景之事。”
梁帝面露为难,当下看了台上的施霓一眼,又认真提议道:“那既不寻旁人,那不如以后便叫施姑娘久居长寿宫,今后日日相伴母后身侧,聊解孤闷?奉银待遇方面,都不是问题。”
此话一出,太子眉心一瞬拧起,宣王也当即握紧酒杯。
而施霓自己,同样也为提心吊胆,心绪躁乱着久久不能平复。
久居长寿宫,今后相伴太后?如此虽也算暂时落得清闲,可只要还在宫里,危险便随时环身,若梁帝哪天一时兴起又突然改了主意,非要侧她为妃,她一无依孤女又如何能拒?
思及此,施霓眼睫轻抖着低垂,此刻已下定决心,不管太后回说什么,她坚持出宫的决心都不会改变。
而这时,一直在旁沉默未言的将军,此刻到底没有置身事外地不管她,而是严肃起身,敛息郑重开口。
“回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此女是西凉战败献上的降礼,身份特殊。她嫁给大梁顶柱,此乃毋庸置疑,更会极大程度地鼓舞军心,顺应舆情,助扬我大梁国威。可若其当真没名没分地久居太后娘娘宫中,恐怕不仅民声有怨,就连西凉王说不准都会笑我大国泱泱,竟是连他们西凉一族的一个弱女子都不敢娶。”
霍厌平静而述,却立刻引得梁帝面色一沉。
记得最开始时,他就是因为听了霍厌的提醒,而后才有所顾虑地故意冷待着施霓,现在想来,着实有失帝王颜面。
更可惜的是,之后他在情势下,亲口承诺了皇后不纳施霓,碍于颜面,而致后宫到底是少了一位绝色美人。
思及此,梁帝便觉自己怀里的婉贵人,此刻抱着也没滋没味起来。
因此不禁悔着这诺言,实不该早下。
稍瞥眼,就见皇后这时正好望过来,眼锋带厉,灼灼扫过,当即令人背后生凉,梁帝咽了下口水,一瞬竟生被窥破心事的窘迫感。
于是,他忙僵背收眼,又看向霍厌故摆姿态地挽尊启口。
“区区手下败将,何足将军次次挂齿?他们若真敢不敬,我大梁兵将的铁蹄下次踏破的,可不只是西凉边城了。”
梁帝说得好生轻巧,可次次亲领铁骑过城的,从来都是霍厌。
那城下留的,也都是众位兵士奋勇夺城而留下的血,至于远在京城的皇帝,恐怕连讣告名列的第一页,都未曾看全过。
于是梁帝此言,霍厌沉默未回。
“今日之事,何足牵扯到国事?”
太后忽的扬高声音,当下她老人家看向梁帝,半叹息地又说,“君无戏言。这丫头进宫时日已不算短,婚事岂可往后再拖,我皇家这么多无双儿郎,选出一个,成全一对天偶家成,总不算什么难事,留在我老太婆身边又能做什么?”
“母后……”梁帝还想阻。他算不上是位好皇帝,可却是个实实的孝子。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皇帝无需多言。”收回眼,太后娘娘严厉语气一收,又看向施霓柔声说道,“丫头,方才答应你,要给你的赏赐,你可想好了?”
闻言,施霓立刻抬眼,仿佛再寻生机。
方才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给她的已经算是最高程度的赞美,可施霓心中却还是没底,不知道太后娘娘所说的这份赏赐,究竟能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