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能改一改那四处留情的性子,也不知要省下多少事呢!”朱雀忍不住这样抱怨道。
萤宫听了,轻嘲一句,“若真能改,便不是他了吧。”
“唉,这之后可叫泉如何自处。”
“这便看你我的态度了,朱雀可会因这个原因废去东宫?”
面对此之问,朱雀沉吟了一番,坚定地说:“东宫之位我必不会因此废去,我身后帝位也不会传给别人。”
“那便是了,只要朱雀的态度不变,这件事又有什么影响呢?若是你……因为这个想要子嗣,那还是早早做决断吧。”
最后那句话的声音很轻,倒像是萤在自言自语。陛下摇了摇头,叹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留下子嗣的打算。与你在一起后,更是无意亲近他人,这件事就当做一个秘密放在心里就好。莫要为此改了态度才是。”
“正是如此呢,”萤的表情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喜悦了,他稳了稳口气又问:“只是,光和中宫该怎么办呢?现在的泉对他们可是无比怨愤。”
“中宫已然出家,至于光……他马上就要启程去须磨了。这之后山水两相别,见不到人,泉的心中也要好受些吧。”
萤不赞同朱雀的猜测,开口否认:“那可不一定……”
“为何?”
“谁能知道光皇兄去须磨能去多久呢?若是朝中有人寻找各种名义替他求情,想让他提前回来。顾虑着泉的心情,朱雀会答应么?”
“自然是不会的。”朱雀皱眉,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
“那若是他们联合施压呢?”萤马上就提出了下一个疑问,语气之中带着压迫。而不等朱雀回答,他微垂着眼帘,似是玩笑一般感慨着,“要知道,朱雀你可一直是很心软的人呀。很多事情,都因为你的心软放过,闹到了不可开交的程度呢。”
朱雀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萤宫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冷静了。若非这最后一句流露出的怪异,自己几乎是在他的引导下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陛下藏住自己不安疑惑地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
萤脸上丝毫没有被发现破绽时的惊慌,只是露出一个很是满足真切的笑。仿佛是在高兴朱雀终于问出这句话了。
他竖起手指在嘴边轻轻点了点,一字一句很是悠闲地回答道:“只是希望陛下颁布一道若无新皇召令,光源氏不得回京的旨意罢了。”
兵部卿宫隐在半边暗影中,那眼睛明亮至极。他终于放出了所有收敛着的气势,说出了这庞大的布局的冰山一角。而或许只要再一小步,他就要成功了。
比之方才更大的荒谬感从朱雀的背脊上攀爬而上,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震惊几乎将他所有的镇定全部击碎了。
陛下回想起了许多被他忽略的细节,就像是一个个散落的圈环终于被串联了起来。意识已经碎成了片段,可他依旧还在强撑着——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陛下指的是哪件呢?”萤宫笑了笑,“如果是指泉的身世话,大概和上任御匣殿进宫时差不多的时候吧。”
朱雀嘴里发苦,酸涩着眼睛又问:“还有什么事,是你早就知道的?”
“啊,大概就是光皇兄和尚侍之君余情未了的事情了。怎么了,朱雀有兴趣知道么?”
“不,我不想……”陛下摇了摇头,开始语无伦次,“我……你,竟然这么直接地就告诉我了。”
萤笑得愈发开心,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地面,“因为我不会对朱雀说谎不是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陛下极是恼怒,又觉从内心深处感到疲惫。吼出这一句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瞪着萤,想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英俊的脸上找出一两分愧疚的意思。可是他只看到虚假的笑意从上面褪去,露出了真实的冰冷。
“朱雀觉得我是为了什么呢,我为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萤的脸上赫然一派冰冷,隐忍了许久的怒火也终于流泻了出来。那带着嘲讽意味的回答,已经不给彼此什么颜面了。“我说过的吧,正是因为朱雀一直这样心软,所以我才……”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尚侍和光的事情,还有这次泉的事情,你到底做了什么……”陛下满心痛苦地打断萤的话,似是再找一个欺骗自己的理由。此时他已经知道近来发生所有的事情都有泉的手笔,但他还是不肯就这样相信。
朱雀的表情实在是太惹人心疼了。萤宫只觉得心尖一阵一阵的发疼。嘴里冒出一股血腥味,原来是在无意间咬破了唇瓣。他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又颤抖着放开。忍着将人抱进怀里的冲动,他一字一句地开了口:“我什么都没有做,这些事情只不过真相而已。不过是在我认为恰当的时机重现于世,来弥补一些当初我无力挽回的局面而已。若是你真要问我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萤宫忽然轻轻笑了一下,“我大概只是想早一点和你在一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