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方才没听懂那个诡异的声音说的话,但好赖苗予桃还是听得懂的。眼下他有些轻蔑地双手抱胸,沉默着跟在时淩的身后,眼睛却从未从她的身上移开。
他看到时淩后来的一举一动,鸦城最先被传染瘟疫,也是在那里,时淩受袭,被咬之后时淩等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出现应有的症状。
她是个懦夫,面对大批大批的感染者,她退缩了,企图寻找一个清净的地方继续研制解药,便孤身一人来到了小山村。
他看着她如何在数以百计的感染者之中逃命,却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被扑倒,活生生地被开膛破肚,血淋淋的内脏被挖出又吞下,惨叫和泪水在这个寂夜中充满了绝望。
苗予桃不可置信地看着在他眼前慢慢失去呼吸的时淩,她的瞳孔逐渐散了光,任由身上的怪物将她啃食也一动不动。
苗予桃自诩见过无数种人间惨状,可是这一场景切实发生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只觉得心跳加速,某处地方发了紧地疼,酸了鼻子,某处地方翻搅云涌着要吐出来。
『检测到玩家生命正飞速流逝……』
听到观测者的话,时淩眼角快要干涸的泪痕又重新流下一道泪,从喉咙中发出几声微弱地求救:“救……我……”
『正在发送请求中……您现在还有一次机会,请问是否用十年寿命换取一次复活机会?』
『是否』
她的生命已经在死亡边缘,已经不能完整地说出话来了,苍白如尸体的脸缓慢垂下,巧合般地面向了苗予桃所在的方向,那双盈满了绝望泪水的双眼似乎遥望着苗予桃,黑色的瞳孔倒映着他的身影,就好像……在向他求救一样。
最后,她几乎是在临死前颤颤巍巍地说出那句:“是。”
可是说完这句话,她也彻底没了生息,感染者伸出长满水疱的手,将她的肺从身体上撕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塞进了嘴里,她整个人躺在血泊中,好像任人摆布的娃娃,无力挣扎。
『已自动扣除玩家十年寿命,当前余额:﹣9年11月15天』
苗予桃看着时淩被撕咬得面目全非,太阳穴突突地狂跳,自己的鼻子也不自觉发了酸,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袖中握紧锝不小心溢出血的手。
苗予桃不敢继续看下去面前的惨剧,趁理智尚存的时候连忙跑到了另一边。
在这个梦境一样的世界,他所有的攻击手段都不起作用,只能被动地接受眼前呈现给自己的影像。
负十年寿命……这就是姐姐和那个东西达成的交易吗?因为姐姐欠它这么多时间,所以姐姐才做了这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看得实在憋屈,他现在心口难受得发酸,他别过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一点期待,至于期待什么他也不敢想下去,又害怕自己所想也只是一厢情愿。
看来没有情蛊,自己也没变多少啊,苗予桃苦笑着想着,抬起头,将眼中不小心漫出来的小水滩收回去。
这个梦境给他呈现了他所不知道的另一面,不知道为什么,顺序是错乱的。
上一秒苗予桃看见时淩在庙里的角落缩着为自己破开的肚皮缝补着,下一秒就看见她发烧着在程燕身上胡言乱语:
“如果我挺不过去,你就把我的肉割下来,分给大家吃,我的肉可以解毒的……”
程燕,苗予桃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原女人,一边气喘吁吁地横抱着她,一边无语地骂道:“你脑子不清醒了?”
“……我认真的,这玩意可是我制作的,老牛逼了,我要是死了……”
“你消停点,烦死了,要睡就闭嘴。”程燕刚刚和树下那群感染者打完,此刻正带着她前往下一个城镇里找医师治疗呢,听见时淩的不清醒的嘟囔,她有些烦躁:“你赶紧恢复吧,老子的病你还得给我治呢!”
时淩脸色白得跟鬼一样,还是倔强着“交代后事”:“我得给他们……留一条后路吧,总不能……真的全死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