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方晓琴没想到一向听话,没让人操过心的大女儿,在自己婚姻大事上这么不慎重,她忧怒交集,眼泪都流出来了,不过还是留下来,把带过来的吃食放锅里加热,给回到卫生院上班的方圆送去。
&esp;&esp;回来后,方晓琴又拉着爱丽,和她打探消息,她现在就担心方圆和那个男的已经走的太近,犯了不能挽回的错误。从爱丽的嘴里,她只听到陈南方给她送了好吃的好玩的,她对陈南方印象更不好了,觉得他就是靠些小手段把两个女儿都忽悠住了。
&esp;&esp;方晓琴走后,方圆没有把她妈的想法告诉陈南方,免得他多想,但是陈南方已经感觉出来未来丈母娘的态度,正暗自想着怎么改变她对自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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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方圆抛开纷杂的思绪,开始整理外诊病人的病历,这时一个穿着灰色褂子的年老妇人抱着一个婴孩进来,几个闹哄哄说话的实习生也停了下来,路院长看到,急忙迎过去,问:“大娘,你怎么来了,是小花哪里不舒服么?”
&esp;&esp;小花就是之前放在卫生院的弃婴,后来被小钱带回家让他妈帮着看了几天,路院长打听到邻近的公社有一对没有生养孩子的夫妻,愿意收养一个女婴,他就把小花送过去了,当时几个人还凑钱给小花买了新衣服和被袱,这个老妇人就是收养小花的那家婆婆。
&esp;&esp;“路院长,我,我都没脸说这事。”老妇人脸上的皱纹也布满了为难之情,“我儿媳妇怀孕了,家里人都不同意再留下小花,让我把她送回来。”
&esp;&esp;方圆站了起来,脸上有些薄怒,孩子又不是物品,说不要就不要的。
&esp;&esp;路院长也皱紧眉头,他低头看了看小花,这几个月孩子长大了一点,小脸微黄,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看着很是伶俐的样子。
&esp;&esp;“大娘,当时你们说要□□,也说过要好好待她的。你媳妇怀孕了是好事,但这也不是你们送回小花的理由。”自己孩子都还没出生,就要把收养的孩子先扔了,这事做的也太难看了。
&esp;&esp;大娘羞惭的低下头:“我也说她了,小花这孩子是有福的,她一来家里,就带来了弟妹,我让她好好把小花养大,以后和自己孩子一样孝敬她。不过我儿媳妇是个没脑子的犟种,怎么说也不行。她把孩子往我这一扔就走了。”
&esp;&esp;大娘自己有五子三女,这个三媳妇结婚快十年,都没怀上孩子,她才托人打听收养一个孩子,当时她和路院长也是保证过,会好好待孩子的,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她就失信打脸了。
&esp;&esp;媳妇不养,她更加养不了,她现在还要帮几个儿子带孙子孙女,干一堆的家务,她不可能把小花留在身边,她愿意,她其他儿子也不会同意把口粮分给没关系的孩子。
&esp;&esp;她只能厚着脸皮,把小花送还回来了。
&esp;&esp;最近似打过鸡血的几个实习生听了,围着老妇人争相讨伐起来,最后把事情上升到阶级意识有问题的程度,老妇人现在也听多了这些言论,她紧张又害怕的把小花往路院长怀里一塞,颠着小脚就跑了。
&esp;&esp;方圆过去把孩子接了过来,食指轻触小花的脸颊哄着,她突然咧开小嘴,发出咯咯的笑声,方圆心里柔软,抬头对路院长道:“那样的人家,小花留下来也不见得是好事,我们再慢慢打听,这次一定给她找到能接纳她的好父母。”
&esp;&esp;路院长叹息,“谈何容易啊,之前有户也想收养小花,他们家条件太差,两夫妻脾气又厉害,家里一溜串的儿子,想把小花当童养媳,我没舍得送过去。想着大娘家媳妇自己没有孩子,肯定会对小花好,谁知她这又怀上了。现在家里两三个孩子都不会嫌多,她却不容不下小花。”
&esp;&esp;“所以说小花离了她家也是好事,她原来那个养母,心眼可不大好。”方圆嗤道。
&esp;&esp;“可惜没打听到小花父母的消息,能让她亲爸妈接回去就好了。”路院长道。
&esp;&esp;“其实,我打听到了,但是小花还是不回那个家的好。”方圆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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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不待路院长发问,方圆先把情况和他说了。
&esp;&esp;方圆和陈南方提过小花的事,他记在了心上,前段时间终于打听到了小花的父母。
&esp;&esp;小花亲妈叫卢鹊,她是林坑公社的社员,她的父亲曾是余阳县有名的大地主,解放前林坑公社的土地三分之二是他们家的。
&esp;&esp;作为大地主子女出身,她成年后,一直没有人来家里提亲,卢父怕女儿折在手里,而且也想通过女儿的亲事给儿子换点聘礼回来,收了当地一个游手好闲,名声臭坏的鳏夫廖赖子二十块金礼金,把卢鹊嫁给他。
&esp;&esp;廖赖子的二十块钱,也是把自己八岁的女儿换给人家做童养媳才拿到的,可想而知,卢鹊嫁给这样的人,日子过的肯定是极艰难的。
&esp;&esp;为了多换一点工分,丈夫让她去干男人的体力活,回到家还要照顾他前妻留下的三子两女,平时打骂不断,两次怀孕都被拳打脚踢打流产了,之前也生下来过一个女儿,刚出生就被廖赖子放进茅坑里淹死了,原本青春俊秀的卢鹊,在这几年里,迅速苍老憔悴下来。
&esp;&esp;在廖家吃的苦,受的罪,娘家人不能为她出头,因为卢家是人人喊打的大地主,剥削阶级。廖赖子打骂她的时候,如果有邻人看不过去,想来拦一把,他就理直气壮的叫嚷,自己婆娘是喝着他们贫下中农的血长大的,现在就是来还债。这样一来,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