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他在说梦话,她还是轻声回答他:“这是咱们起过誓的,你不爽约,我也不会,咱们一块头发白白,一块走。ijiashe”
随即,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传染,她这个万年难得病一次的身体,感觉有点冷,跟着咳了一声。
她也没在意,心满意足地跟他相拥而眠。
翌日。
人影幢幢,杂乱的脚步声充满不安,穿梭在廊院内。
“死了!死了,不得了了,断气了——”
“胡说!谁说死了!大夫呢?大夫!你快过来看!只是场小病而已,怎么会——不对,没病没病!她嫁给我之后,哪有过病痛了?大夫,她是不是睡着了?我要怎么叫醒她?你快说啊!”他嘶哑地喊道。
“这是急病啊!老夫无能起死回生。你瞧,连呼吸也没有了,请节哀顺变吧……其实这种鬼神作祟的疾病,老夫也不是没有遇过,没得救的……”
“胡说八道!哪来的鬼神!你这个老庸医……你们愣在门口干什么?再去给我请大夫!快去啊!”不停地抓起床榻上的手,那手又软绵绵地垂下,怎么摇也摇不醒。怎么可能?怎么会?一点征兆也没有啊——
今天一早还一块起床的,她笑着送他出门,他怎么会没有察觉?怎么会?那时候她看起来多有精神,他还抽空买了她的新年礼物啊!
“真的是死了。”有个家奴小心翼翼道:“我亲眼看见的……突然咳了两声,就倒地了。其实,去请大夫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
“没死!没死!你们全在说谎!给我滚出去!全滚出去!”气血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溅湿了床榻上的尸体。
她还是连动也没动的……死了!真的死了吗?
“青青,青青,你醒醒,我是你的佛哥哥啊,你快点醒来,我还有很多事没跟你做,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咱们不是约好了要生四个胖娃娃吗?你答应过我的啊!”气血不停地翻涌,窜上喉口,他嘴一张,暗色的血像不要钱的水一样,一直呕了出来,身后家仆的惊呼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他不想听也听不清楚。
明明他们夫妻俩还有好多好多的未来啊!那年在庙前起誓的,说好一块白发一块走的,如今却在眨眼间阴阳相隔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如今他一个人留在这种民不聊生的乱世里,又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意义?
“青青,你活过来,活过来……”紧紧抓着她没有生气的小手,不肯放,即使失去意识也不放手。“青青……青青……”
他答应过她的,永远不放手。今生今世他不放手不放手,绝不放!
第一章
半年后——
蓝中带黑的薄雾在无人的暗街上弥漫着,清冷的空气完全不同于白天,凉凉的,拂过颊面时带丝阴气。
街底的尽头有些微光,随着「跶跶跶”的马蹄声,微光愈来愈明亮,最后,一辆马车从黑暗里脱身,缓慢而稳定地走在夜街上。
驾驶马车的是一名年轻的书生,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相貌俊美出尘,带丝病容,一身雪白长衫罩在他飘逸优美的身骨上,显得有些仙风道骨、弱不禁风,近看之下,他的神色悠闲而愉快,似乎是一个很懂自得其乐的男人。
马车行至近客栈的地方,书生小小暍了一声,拉住缰绳,半掀车幔,对着马车内的小孩低声道:“小四,饿不饿?”
车内的小男孩摇摇头。
书生闻言,露出狡黠的浅笑,道:“可是你娘睡醒了,一定饿。你去跟客栈的大叔买几个馒头,一斤卤牛肉,记得,牛肉切细片点,再讨壶热水,你爹我想喝热腾腾的茶。”
那叫小四的小男孩扁了扁嘴,爬出马车,接过碎银,便去敲客栈的大门。
书生微微一笑,看到车内熟睡的妻子,小心地拉下车幔,防止冷风吹进去。然后,他嫌着无聊,就着车灯看起《搜神记》来。
未久,客栈的门开了,店小二揉了揉眼睛,骂道:
“三更半夜的,敲门跟催魂似的,你当赶着去投胎……”低头一看,是名七岁大的小男娃,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