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婆婆从楼上下来,摇头喃喃:“作孽啊。”
纪棠认得她,她儿子也在猎杀队。末日时多少人抛家弃子,她儿子偏偏把老娘从废墟里捞了出来,一步一步背到了s市基地。整个内城区,年纪比这个婆婆大的,再也没有了。
“婆婆,上面发生什么事了?”纪棠是很愿意多接触一点这样的人的。在末世里,人如果没了点信念,就真的与走兽无异了。
“你家对门这个叫王祥的,明明是个三级异能者,胆子却小得要命。猎杀队不敢去,研究所去不了,又不肯放下身段去做苦工。领着救济金过日子,平时还要老婆养着。前两天,他趁他老婆出去工作,转手把儿子换了一百斤米。”老婆婆叹了口气,“他老婆气得搬走了。可今儿人家又把他儿子送了回来,说孩子在他们那儿整天哭着要妈妈。”
纪棠也是义愤填膺,“人渣!”
“爸爸,呜……你不要打我,爸爸……”
王祥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害老子亏了一百斤米!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爸爸……”孩子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妈的!简直不是人!”纪棠看不下去了,撩起袖子,二话不说往楼上跑。一到六楼楼梯口,就看到孩子在墙角蜷成一团,背上手上全是木条抽出来的红痕,小兽似的咽声抽泣。王祥拿木条抽了不够,还把鞋子脱下来砸。
纪棠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孩子护在了怀里。那只鞋正好砸在她肩头,疼得她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你谁啊你?”
她站起来,张开双臂,用身体拦住孩子,“我谁都不是,就是看不过眼你这种禽兽!”
王祥打了个酒嗝,手上凝聚起一个火系元素球,冷笑道:“小姑娘,你活不耐烦了吧?”他再怎么不济,也是个三级异能者,轮不到一个黄毛丫头教训他!
纪棠把手摁在了腿侧,心脏砰砰直跳。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异能者的攻击,说不紧张是假的。她把那个小男孩半搂在左手臂弯间,右手猛然抽出了自己的枪。
“砰——”
“轰——”
电光火石间,两人几乎同时发动了攻击。那个火球擦着纪棠的脖子后跟,撞在老旧的墙面上,震得整栋楼都摇了一摇。而她的子弹,也划着王祥的胳膊飞过,带起一条血痕,嵌进了他家门里。
纪棠抱着孩子,滚倒在地。
王祥摁着自己的出血的伤口,闷声惨叫。
“大树!大树!”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哭着奔上楼梯,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孩子,“你可担心死妈妈了,妈妈一直在找你啊!”纪棠抬起头,看见那个老婆婆,拄着拐杖,正站在楼梯口。
她俩交换了一个目光,微微一笑。
“王祥!你这个混蛋!”那女人如同被激怒的雌狮,搂着自己的小兽,凶狠地大喊,“我们母子俩就是饿死,被丧尸吃了,也不要再受你这种欺负!我们死也死在一块!”
她硬气地抱起孩子,一步步艰难地往前走。
纪棠注意到她的脚一瘸一拐,可能是来得匆忙扭伤了,便说:“大姐,不然您先来我家坐坐吧。”
那女人的长发从前脸挂下来,停了半晌,才苦涩道:“妹子,你是好人。”
纪棠打开房门,请了两人进来。关门前,跟婆婆告了声再见,临了还狠瞪王祥一眼。
那女人见了她家里的装扮,不由连连咋舌。这地板,这墙纸,布置得比末日前的许多房子还精致。要知道,现在哪还有人有闲心闲钱搞这样啊,连吃饭都困难?
“大姐,您贵姓啊?”纪棠从空间里拿出医疗箱和跌打酒,扶她坐在沙发上。对上母子两人惊异的目光,她赶紧解释道,“我是空间异能者。”
那女人说:“我姓凌,你管我叫凌姐就好。”她把儿子拉过来,“这是我儿子,大树。”
如果是平时,纪棠听到这个姓,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默认是双木“林”,可今天她满脑子都是凌院长、凌院长,下意识就问道:“哪个林?双木林,还是……”
“不是。”凌姐摇头,“是两点水的那个,凌厉的凌。”
纪棠声线有点颤抖,“凌姐,你能脱下鞋,让我看看你的脚吗?”
凌姐以为是她要替自己包扎伤口,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说着脱掉了自己的鞋子。
当纪棠看到她右脚腕上那粒殷红的小痣时,内心真是说不出的感慨。如果她没有帮助这对母子,岂不是就和任务目标擦肩而过?
原本激动的心情逐渐平复,倒是多了几分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同情。人生的际遇,确实不可言说。凌明湘的遭遇,让她想起了《红楼梦》里的香菱。
“凌姐,你是不是还有串南海黄花梨的佛珠?”
“你怎么……”凌姐吃了一惊,但神色很快黯淡下来,“那是我爸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来基地的路上,经过一个中转站,从一个女人那里给大树换了一盒感冒药,就没在了。”
这下就说得通了,为什么肖红会被认成凌院长的女儿。
纪棠握住了她的手,真切地问道:“凌姐,你想不想找回你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