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尘挣扎着起身,先前他一心求死,他知道只有自己死了枫和松才不会为了他左右为难。可是,他却不想竟被枫察觉了,他好笨,好笨……
“不要去……”康晨枫想要揽住他,可毒素在体内快速地发挥让他几乎使不上力气,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蔓尘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如果蔓尘能为他把一次脉就会更加绝望的发现,即使有了解药他也救不了他。
康晨枫身体里除了他下的毒外还有一种毒,那是他在让他关窗时就悄悄服下的……无归,无解!
连理枝 第一百六十六章 心死
秋风萧瑟,凄凉破败的宫殿里红衣裳的男子独自趴在桌上。从外面看来,他更像是不胜酒力匍匐在桌上浅睡。
殷红的鲜血越来越多的从他口中涌出,那鲜红的血液很快又洇进他的红衣里,分不清是衣料的鲜红还是血色的艳丽。
很难过!
他十三岁从军,多年来他军功赫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们只道是他战无不胜,是战场上的神坁。可是,神也会受伤、神也会有失误!
不记得是从何时起他披上了艳丽的红袍,不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禁傲……只是因为红色能掩盖他血的颜色,即使是受了伤、即使是流了再多血,也不会因此动摇军心。
可是,真的好难过,这样被人仰望的生命几时才算有尽头?
直到那绿衣裳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初见时,在残阳似血、两军对垒的背景下他亦对他好不畏惧从容不迫。
定下无心之约时,他轻浅的笑与他说,天上地下,誓死相随。
鸣凤山上,漫天火光中他向他伸出手说,我们回家!
上无佳节他亲手在双莲灯上题字:游鱼双戏并蒂莲。
他在母妃牌位前他郑而其重施礼说,从今而后我与枫,天上地下,生死相随!
往事走马观花般在眼前一一浮现。
天上地下,生死相随!
绿儿,既然我许诺的生生不离都没能与你实现,那么我又还有什么资格要你对我生死相随?
绿儿,我只要你好好的,不论是付绿草也好,还是赫连蔓尘也罢,你都是我此生此世最爱的人!
轻巧的脚步声顺着打开的房门而来,康晨枫极力撑起眼睛也只看到一片白衣的衣摆和一双纯色的白靴。
那人走到他跟前轻声嘀咕道,“见过笨的,却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么笨的。我要是你,在金夕城的时候才不管小美人愿不愿意,虏也要把人虏走!唉,算了,看在小美人的面上,我就再帮你一次好了。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能不能把你救活那可就不好说了!”
太多的血液从口中涌出让他发不出更多的声音,但来人却看懂了他唇一张一合的意思。
他说:我想活下去!
当蔓尘取了解药回来时,屋里除了一摊血迹什么都没有了。
盛有解药的瓷瓶从手中滑下,瓷瓶粉碎、里面的解药轱碌碌的滚进那摊血水中,与之融为一体。
“不可能!”
他有想过枫和能会等不到他取药来,他有想过他回来时可能会看到他的尸体……可是,他什么都没了。就连他的尸体他也看不到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胸口像是被压着一块巨石,他的五脏六腑仿佛也被狠狠碾碎,一口心血自口中汹涌而出。
该死的人明明是他,他才是最该死的。可是他好笨,他害死了枫。他害死了枫,可他连枫的尸体都保不住!
康晨松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蔓尘苦到干呕的模样,他就像那濒死的人。大口的心血从他口中汹涌而出,落在他墨绿色的长袍上形成诡异刺目的墨色。
“太医,太医在那里?”康晨松惊慌失措的四处寻找太医的身影,他的蔓儿,他的蔓尘……这一刻,他怕到了极点。
李贵一路跑过来也顾不上擦汗,气喘咻咻的答道,“回陛下,太医正在赶过来,即刻就到!”
康晨松矮身将蔓尘抱进怀中,“他死你就这样难过吗?蔓儿,你叫朕怎么办?你叫朕那你怎么办?”
李贵和侯在一旁的侍卫悄悄侧过头去,在宫里这些年他们早就分清了什么事是可以知道的、什么事是不可以知道的。至少现在,任何人都明白,帝王的眼泪是不愿被任何人看到的!
无助悲伤的人儿像是终于找到了#的出口,他拉着帝王的衣袍绝望的哭泣,“该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可是我杀了他,是我害了他。我害了他,现在却连他的尸体都见不到。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你们都说这是为了我好、你们都说只要我好好的。你们都对我说对不起,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你们这样好自私、你们让我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原本清澈冷漠的人儿声声泣血,他哭的肝肠寸断。而康晨松,他除了紧紧抱住他外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只能一遍遍的在他耳边说,“蔓儿,挺过来。朕什么都可以没有,朕唯独不能没有你。蔓儿,求求你。蔓儿……对不起!”
明德七年十月初一,永定圣王暴毙于无尘殿。永定圣王妃闻讯速度哭死过去,当夜被侍女发现,其自缢于西厢梅园。
明德七年十月初七,康乐帝怜圣王妃一片痴心,许其于永定圣王同棺同穴,本来康晨枫的母妃出身低微,按礼制死后也不应入皇陵。可康乐帝念其多年来军功显著、又因着手足情深许其厚葬于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