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钟赣会派人过来帮忙,以她的理解,那个会把稻种当礼物的男人大抵在此之前并没有意识到会有现下的情况出现。
梁玉琢的话,叫那妇人噎住了。
说实在的,若非有她去年的试种,今年村子里种的大概还是和以往一样的香稻。村里人不是没想过种别的东西,可一来这地不是他们自己的,二来香稻种惯了突然换别的,万一产量不好怎么办。
人都是有畏惧的。梁玉琢去年种的稻子产量高,明眼人都能看得到,自然也就成了大伙儿的新宠。只是新宠才种下,她家地里又种下了更新的稻种。
“这……这种籽的事和这些汉子可是两码事!”
“本就是一码事,何来的两码?种籽是钟府出的,人也是钟府出的,婶子非把这事掰开了说,安的是什么心?”
这边,梁玉琢同人唇枪舌剑。那头,蹲在田边啃干粮的锦衣卫汉子们,意犹未尽地舔完了手指上最后一点饼沫,低着头互通消息。
“梁姑娘这嘴,真利索。”
“那可不。她爹是秀才公,秀才生的女儿,肯定厉害。”
“这婆娘说话真难听,人长得也难看,跟梁姑娘站一块,简直脏眼睛。”
“嘿,你们说,叫指挥使知道了,这婆娘能过得好么?”
“难说。”
汉子们啃完了烙饼,也插完了秧,再蹲着看热闹显然是不成的。正起来打算回去呢,那妇人趁机气急败坏地逃了。一帮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吵不过就跑的妇人,再去看梁玉琢的时候,不自觉眼底就带上了钦佩。
梁玉琢没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只送了送汉子们,就提着篮子回了家。
看热闹的人慢慢离去,有老农户绕着梁家的这五亩地走了一整圈回来,眉头舒展开,低声同在边上等着的家里人说这秧好。有心思活络的当下就决定去找里正说说,下回也给换上同种稻子试试。
至于另一边,梁玉琢从废园边上的山路往上,走到了钟府的门前。
☆、第三十九章
钟府的人已经都认得梁玉琢了。
府中多是锦衣卫,那几个方才帮着插秧的汉子,只穿了裤子,光着上身在院子里说话,看见校尉领着梁玉琢过来,一个个吓得赶紧找东西遮身。
梁玉琢看着这帮大老爷们笑了笑:“身材不错。”
说罢,也顾不上这帮人满脸震惊,施施然往漱玉轩去了。
蹲在屋顶上喝酒的老三被梁玉琢这话吓得一个激灵,从屋顶上滚了下来,再爬起来的时候连滚带爬地就要去藏钟赣的刀,生怕下一刻,从来是砍杀别人的绣春刀架到了自个儿兄弟的脖子上。
而梁玉琢进了漱玉轩,得知钟赣此时正在卧房洗澡,当下转道进了书房。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梁玉琢坐在书架间,听到了从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空气中,隐隐还有皂角的气味渐渐飘来。
潮湿的、带点淡淡的香味。
脚步声停在二楼门口的时候,梁玉琢仍低着头在翻手里的书。听到往自己这边转来,这才扭头。
钟赣很高,只站在身后,就能遮了大半的光影。因了刚沐浴罢,他的发梢上还挂着水,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滑进衣领当中。
梁玉琢看了半晌,默默移开视线,继续低头。
在钟赣奉命远去闽越的那段时间,梁玉琢偶尔会跑来钟府。钟府不小,但她只会在书房里待上最长时间。不誊抄的时候,她就盘腿坐在地上,身边堆了一圈的书,偶尔还会带上不脏手的干粮,饿了吃两口,眼睛却始终不离开书目。
钟赣似乎对她这样率性的行为并不觉得诧异,只站在身后无言地看了一会儿,随即命校尉送来了几个软垫。
“地上凉。”他把软垫摆到梁玉琢的面前,“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