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时分,黎明前最黑暗,也从来都是人最疲乏、最犯困的时候。
季善也是人,当然不能例外,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脑子也混混沌沌的,只想立时倒下睡死过去,等醒来时,一切风雨便都已经过去,只剩阳光和彩虹了。
可她不敢睡,怕剩下这点时间内万一有变故,她守护的可是自己的亲骨肉、亲娘和她最在乎的至亲好友们,她真的丝毫功亏一篑的风险都承受不起!
她只能靠时不时的掐自己一把,来极力维持最后的清醒。
直到耳朵里隐隐传来马蹄声,在静谧的凌晨,越发显得清晰,却也刺耳。
季善一下子惊醒了,怎么会忽然有马蹄声?听起来还有很多骑的样子,且越行越近,不会是、不会是敌人终于打上门来吧?
一旁早已撑不住睡了过去的罗晨曦也猛地惊醒了,“什么声音?……善善,我好像听见了马蹄声,你听见了吗?得马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是……这天怎么还不亮,都过了这么久了,是不打算天亮了不成?”
季善见她满脸的焦灼,吐了一口气,道:“晨曦你别急,多的时间我们都熬过来了,最后这点时间也肯定会平安度过的。我也听见了马蹄声,我们去外面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吧,先别自己吓自己。”
罗晨曦已握了她的手,一触手便发现比自己的还要凉,忙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善善你说得对,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那我们先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吧。”
二人遂相携着,出了花厅,一路去了二门外。
却是还没走到二门,就听见马蹄声已渐行渐远,很快外面又恢复了静谧,不由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我们真是在自己吓自己?”
只得又折回了花厅里,不过让凌晨清冷的风一吹,倒是把睡意都给她们吹走了,双双清醒了。
罗晨曦这才一面倒茶递给季善,一面咝声道:“难道方才那些马蹄声,是冲别人家去的?”
季善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先等天亮吧,也快了……哈……”,话没说完,已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罗晨曦忙道:“善善你一直没睡吗?这会儿我看着,你要不打个盹儿吧。”
季善道:“不了,虽然困,但真睡也睡不着,我们还是说会儿话吧。这样的情形,这辈子经历这一次就够了,往后我可不想再经历,实在太煎熬了!”
罗晨曦失笑,“这么大的事,善善你当是买青菜萝卜呢?这辈子肯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忽然觉得好饿,好想吃火锅。可惜已经是国丧期间,我肯定还要进宫哭丧,短时间内是吃不成了,只能等过了这三个月,再补回来了。”
又道,“对了善善,你家里白布多吗?京城的白布白绫肯定马上就得脱销,等天亮后,你记得提醒我立时着人去采买啊,好在家里还存了不少,再买上一些,也够应付了。”
季善道:“之前存了一些,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姑嫂两个一递一递的说着闲话儿,实则心里还是都免不得焦灼,免不得懊恼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所幸天终究还是慢慢儿亮了,还不出所料,又是一个大晴天,两人这才心安了一些。
程大奶奶眼圈发青的过来了,一见季善与罗晨曦便道:“妹妹和大姑奶奶守了一整夜,肯定辛苦了,这会儿换我来,你们去梳洗了,小睡一会儿吧?”
季善看了一眼程大奶奶的黑眼圈,笑道:“大嫂虽没在这里守一夜,也同样一夜没睡,还换什么换,我和晨曦还撑得住。娘和孩子们呢?”
程大奶奶道:“母亲一直都翻来覆去的,到天快亮时才终于睡安稳了,我便没打扰她,孩子们也还睡着,妹妹放心吧。”
罗晨曦便与季善道:“善善,我去厨房安排早膳啊,昨晚上上下下都辛苦了,都得好生吃一顿才是。”
“嗯,那你去吧。”
不一时,程夫人和褚氏并孩子们也都起来了,程夫人和褚氏都是一副脸青白黑,萎靡不振的样子,倒是孩子们仍然无忧无虑,欢声笑语不断,把家里沉闷不安的气氛无形冲淡了好些。
所幸早膳才刚上了桌,丁有才就引着程钦,一路小跑着进来了。
所有人立时都是又惊又喜,季善想也不想便先急声问道:“大哥,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形了?殿下成事了吗?相公和妹夫也都还好吧?我们……”
话没说完,就见程钦已抓起桌上的包子,大口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又端起桌上的小米粥,大口喝起来,接连吃了三个包子后,才觉得缓了过来。
因还有罗晨曦和褚氏两个相对的外人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穆弟妹和孟家嫂子别见怪,我打昨儿傍晚起,便水米未进,实在饿坏了。”
罗晨曦忙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见怪的,程大哥千万别这么说。还有蒸饺,程大哥要不要再吃点儿?不然我让厨房再给你下一碗面来吧?”
程夫人与程大奶奶则早已是满脸的心疼,程大奶奶还要起身往厨房去,“大姑奶奶,我给相公安排去吧。”
程钦忙道:“不用了,我有几分饱了,马上又要走,走时再拿两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吃就是了。是子桓和妹夫特意让我回来给大家报信,让大家安心的。”
知道大家都着急不安,索性一气呵成,“先帝昨晚因病驾崩前,便册了七殿下为太子,当时太后娘娘、皇后、定国公、皇贵妃和金吾卫肖大人、锦衣卫宋大人,还有内阁的计阁老都在。先帝还着了宋大人亲去大同传旨,命定北侯原地待命,无召不得返京。加之五城兵马司早已惟太子殿下马首是瞻,西山大营也与金吾卫一样,只听命于皇上,所以整场新旧更迭都可算是平稳顺利,并无惊险,大家尽可放心。”
众人闻言,这才齐齐出了一口长气,都肉眼可见的松懈了下来。
季善忙道:“那如今宫里和京里都是个什么情形?太子殿下登基了吗?先帝的丧事也要操办起来了吧?先帝倒真是杀伐决断,纵使已到生命的关头,既做了决定,仍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做到最好,实在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