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柏风每天都要回去,毕竟那边还有一摊子,这边则是轮流值日。
老坨子家里还有小坨子的弟弟嗷嗷待哺,他老婆一个人照应不来家里的活,所以老坨子父子每天都赶个来回,其他人,就连小石头都在这里住过几晚。
老坨子父子都是认真负责的人,他们立刻摆开了案子,小坨子取出了一个书箱,摆在桌子上,书箱是子坚做了,子柏风绘了小坨子最喜欢的仙鹤兰花送给小坨子的,也是对小坨子学业的奖励。
书箱很是精致漂亮,里面装的东西,却是绝对能让人吓掉下巴。
小坨子打开书箱,从里面拿出了文房四宝和一个册子,打算登记造册,此外,又拿出来了一叠黄色薄木板,看到那一叠薄木板,十多个难民的眼睛就直了。
这是黄籍,乃是正儿八经的户籍,真正落户此地的标志,而非是用纸书写的临时白籍。
老坨子乐颠颠地去打水磨墨,丝毫不像当爹的,倒像是小坨子的跟班。
小坨子穿了一身小号的青衿,因为年龄的关系,没有束发,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一张小脸却很是严肃,抬头道:“各家各户,依次排队,不得喧哗,违者责罚!”
那范儿,比整天嬉皮笑脸的子柏风可是足多了。站两边的维持秩序的柱子等人都想喊声“威武”了。
小坨子摆好文房四宝,正襟危坐,一手扶袖,一伸手,一杆兔毫笔已经落入手中,吸饱了浓墨,板着小脸,抬首问道:“姓名。”
“范大牛。”最前方的就是一家三口的丈夫,闻言连忙回答,一边回答,还一边偷偷看看自己怀里的孩子,年岁差不多啊,怎么差那么大呢,人家这孩子,怎么养的?
“年龄。”
“二十七了。”
“籍贯。”
“……”
“就是你从哪里来的。”老坨子在旁边小声提醒。
“哦哦,宪城大范村。”
“妻。”小坨子落笔如烟云,刷刷刷书写着,头也不抬。
“七?”
“就是你老婆。”老坨子不得不在旁边再提醒。
“哦,小妹。”
“娘家姓什么?”看小坨子眉头微皱抬起头来,老坨子又连忙问道。
“娘家姓齐。”
“范齐氏。”小坨子嘀咕了一声,又问了一番,“子?”
“范狗儿。”这下算是听懂了。
书写完,小坨子拿出一颗印信,端端正正印在了黄籍上,这印信是燕翼镇的印信,此时掌握在小坨子的手里,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才十岁的小家伙,就是燕翼镇真正意义上的镇长……至少所有事务,都必须通过他的印信。
印完之后,小坨子两手捧起黄籍,仔细看了一遍并无差误,这才交给了范大牛,道:“收好,这便是你们今后的户籍,不可丢失,丢失不补。如果不放心,可以暂存在我户籍司。”
户籍司就俩人,老坨子和小坨子,老坨子是保管员,他谨小慎微,心细如发,断不会出差错。
范大牛却是不舍得把户籍存起来,他们一家三口捧着那户籍看了又看,又哭又笑。
有些东西,没有失去,就不知道珍贵,若不是此次流离失所,他们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薄片儿,竟然比生命还重要。
“下一个。”小坨子小脸微微涨红,却是继续板着脸,道:“不许喧哗,速速离去!”
子柏风站在小坨子身后,轻轻点了点头。
子柏风也算是当了一阵子先生了,真正能被他看重,当做衣钵传人的学生,还就小坨子一个,就是这小家伙,好的不学,非要学自己以前那做派,严肃认真得跟个小老头一般。
不过严肃也有严肃的好处,现在的小坨子,那可是相当镇得住场子,看流民们敬畏的眼神,怕是比对子柏风还恭敬一些。
子柏风转身离开,去查看其他地方的工作去了,小坨子才轻轻嘘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