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白驹过隙,转眼已到了中平六年(公元一八九年),黄巾起义的主力早已被朝廷大军击破。
虽远在庐江,前方的战事消息仍一条条传来。
初始,北中郎将卢植率北军五校士卒负责北方战线,与张角主力周旋;左中郎将皇甫嵩及右中郎将朱儁各领一军,率领五校、三河骑兵及临时招募的精兵四万,讨伐颍川一带的黄巾军。南阳黄巾首领张曼成攻杀南阳郡太守褚贡,响应张角。
中平元年(公元一八四年)四月,汉军首战失利,朱儁军为黄巾军波才所败,与皇甫嵩退守长社,为波才大军围城。汝南黄巾军又在邵陵击败太守赵谦,广阳黄巾军杀死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
五月,汉廷又遣骑都尉曹操率军救援皇甫嵩,援军未到,围城黄巾已被皇甫嵩火攻破之,汉军三面夹击,斩杀数万。
六月,南阳太守秦颉击破贼兵,斩杀张曼成。黄巾余部推赵弘为帅,聚众十余万占据宛城。汉军大举进攻,佐军司马孙坚率先破城,大破贼军。卢植围张角于广宗城,正值汉灵帝派宦官左丰视察军情,因索贿不成,左丰便向汉灵帝诬告卢植作战不力。汉灵帝大怒,用囚车徵卢植回京。汉廷调整作战方略:皇甫嵩北上东郡;朱儁攻南阳赵弘,以并州刺史董卓代替卢植。
八月,董卓进剿黄巾无功而返,此时张角病死。
十月,皇甫嵩率军与张梁部决战于广宗,趁贼兵不备,皇甫嵩乘夜奇袭,大破黄巾,斩杀张梁,黄巾军战死溺死者八万众,虏获无算,张角被破棺戮尸,运首级回京师。
十一月,皇甫嵩与钜鹿太守郭典攻下曲阳,斩杀张宝,歼灭黄巾军十余万,黄巾之乱暂时平息。
中平五年(公元一八八年),黄巾余部再次起事,攻没郡县,各地声势此起彼伏,给本就风雨飘摇的汉室更加沉重的打击。
庐江郡,舒县,周宅。
清晨,周旭如往常一般起身匆匆盥洗绾髻完毕,穿好黑漆红绦皮甲,系起铁剑。自小读书习武,使得刚及束发之年的他身材挺拔健壮,身高七尺有余,一身戎装更衬托的他气宇轩昂。
穿戴整齐的周旭推开房门,深深的吸了一口初春依然冷冽的空气,接过仆人准备好的马匹,这是一匹刚刚三岁口的骊马,行束发之礼时从父周尚送给他的礼物。此马肩高四尺五寸,头尾九尺,通身黝黑,只鼻梁至额头处一溜白色,日行六百里,也算得一匹良驹,周旭为其起名“玄夜”。
周旭牵马出了大门,飞身上马,向陆宅驰去。自从陆康陆大人起复议郎,恰逢江夏蛮反叛,勾结庐江黄穰,聚众十余万,攻没四县,累年不散。因陆康声名义烈,灵帝用为庐江太守,陆康到任后,整合郡兵,招募乡勇,日日操练,准备攻打叛贼。
“周旭兄长!”刚近陆宅大门,早见陆宁楠牵着一匹骅马在门前等候,陆宁楠见到周旭,便也翻身上马,迎了上来。
“宁楠妹妹!”陆宁楠虽然年未及笄,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一身大红窄袖褰裙,搭配身下骅马——这匹骅马是周尚与骊马一并赠给二人的,此马通体赤红,唯脊背处一道白色,陆宁楠为其起名“赤霞”——周尚望向陆宁楠,眼前少女眉目如画,因晨起操演,未作妆容,只头裹一幅乌绫额帕,背负弓袋,马鞍旁带箭壶,飒爽英姿,看的周旭目不转睛,随口说道:“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油嘴滑舌!”陆宁楠小脸微微一红,哼道:“当年不惜百金买辞赋的陈皇后失策了啊。”
“怎么说?”周旭还没转过弯来。
“赋乞茂陵题柱笔求的该是你周旭兄长才对!”陆宁楠似笑非笑的盯着周旭道。
“这……”周旭自知失言,《长门赋》一出,将陆宁楠比作陈阿娇,岂不在说她是妒妇?只得讪笑道:“宁楠妹妹勿怪,为兄这早起有些昏头胀脑,说错了话,应该是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聊写衷肠……”此言一出,周旭马上反应过来,他慌乱间又引用了司马相如送给妻子卓文君的《凤求凰》中的一句,错上加错!看着一丝绯红从陆宁楠耳后渐渐染上脸颊,周旭顿时慌了:“啊!宁楠妹妹,我忘记了,叔父昨日嘱我今日早些到校场,说陆公……这个……叔父……我得先走一步了!”说完不顾陆宁楠由羞转讶的表情,打马飞奔而去。
“有心无胆的家伙!”陆宁楠暗自腹诽了一句,看着平日里口若悬河的周旭,此刻竟然语无伦次,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纵马追去:“周旭,等一下!”
二人放缓马缰迤逦而行。
“周旭,听叔祖说盘踞在江夏的贼兵有异动了。”陆宁楠抬手轻捋了捋鬓边碎发道。
“正是!听闻陆大人已数次会议官吏,此次贼兵目标,怕是我庐江郡啊。”周旭叹道。
“你也要随队出征吗?”陆宁楠望向周旭。
“我自幼研习兵书,苦练武艺,正是为了有一天杀敌报国,如此大好机会,岂肯错过!”周旭坚定的说道。
“周旭,你可要想好了。”陆宁楠不无担忧道:“莫非命也,顺受其正,君子不立危墙。”
“这是《孟子。尽心上》之中的告诫。”周旭含笑道:“可太史公也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可是……”陆宁楠还想说些什么。
“好了,宁楠妹妹,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周旭劝慰陆宁楠:“我又不是莽夫,上阵只知一刀一剑的搏命杀敌,你当我这些年的兵书是白读的吗?”
“可到底是兵凶战危啊!”陆宁楠叹道:“周旭,以你周氏一族的根基,属郡吏、治经书、举孝廉,这才是多数士族子弟致仕之路。”
“宁楠妹妹,男儿生于天地间,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安能久事笔砚间乎!”周旭昂首道。
望着那略显稚嫩却坚定的脸庞,挺拔的身形,陆宁楠仿佛有些痴了:这样的少年,还要如何劝说?唯有默默支持他吧。
迎着朝阳,二人并辔而行,少年长身玉立,玄甲黑马;少女婉约娉婷,红衣赤驹,如同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