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朝中一片乌烟瘴气;而聃族的铁骑早已虎视眈眈。在经历了曾奉朝几番不成功的造反以后,终于在映寺制下,顺利攻陷圣都,建立大昌。
固然这宫中诸多是非曲直,情非得以的、情不自禁的,但映桦一直都理解着所有人。他知道,映寺一生多疑残暴,对映桦也一直都是仇恨相向。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出手去杀害映桦,这就是他心中还存着爱,存着情。
被凡珂救下的那天,映桦清晰的记着,映寺冷冷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如果有朝一日,我复国成功,我不会让你死。当然,我也永远不会让你沾染这天下!”
爱,总是这样珍贵的事物,越是残存的,越是可珍惜的。他当时点头:“哥,我什么也不要求。你要走,我不会强留。但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要记着光轮崖。”
然后,他们这两个算爱,算恨的亲兄弟,从此天各一方。
映桦此时回想往事,他依然认定土尔妃便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一颦一笑,让他怀念,虽然母亲对映桦一生严厉,但严厉中透漏着疼爱,透漏着盼想!父皇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误受权力的诱惑,杀死自己的兄弟。但是他那脸慈祥,还有他死后对于皇统的决定,都证明了他的仁爱。人这一辈子,怎么着也是活。有人立于万人之上,有人偏于一隅打扫茅房,有人流芳百世,有人遗臭万年,但是他们都有各自的爱恨情仇,他们都有自己的月光如水,有他们自己的车子和驴,这样便够,难道不是吗?
想到这里,映桦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是,是想念他们吗?没有亲人的感觉,会是这样的孤单。他低下头,更加奋力地劳作起来……
几日来,映桦居然能把那两样又脏又臭的活儿办得井井有条,让哲莎多多少少有些意外。这已经又过了五天,映桦看起来丝毫没有气馁的神色。虽然他做活儿比别人慢,但是他都选晚上做,甚至经常做一晚上,所以并不会耽误到别人。
短腿李曾勾结了几个兄弟想要去戏弄戏弄映桦,他们如厕的时候故意把茅厕搞得很脏,但是让他们吃惊的是,映桦总能把茅厕再打扫干净。甚至过了几日,那茅厕忽然开始有一股子清香飘出。
众人不解,一看,原来映桦在茅厕外开辟了一块小空地,种上了好些野花野草,那花香浓而不艳,清香扑鼻,再加上映桦总能将茅厕打扫得干干净净,臭味自然就少。
从此以后,大家如厕便多了几分闲情逸致,而不是如从前般战战兢兢,唯恐被熏死。
短腿李很惊讶映桦的气量和能力,便于一日夜间如厕时,找映桦闲谈。
“这位小哥还真会做活阿?真不像个普通少爷。”短腿李道。
映桦一边打扫一边道:“我做得比较慢,还请你们都不要见怪呢。”
“呵呵,哪里哪里,兄弟们现在都爱上这茅厕了,小哥做得很好哩。”短腿李被这么一垫高,忙有些乐呵呵起来,“其实,莎奶奶人很不错的,你们这样做几天,她很可能就将你们早早放啦。”
“是么,呵呵。”映桦轻声回道。
“哎,说到莎奶奶,她可真不像你所见的那样啊,其实她的内心就和她手里的葱差不多,辣而呛,也很辛酸啊。”短腿李不禁啧啧道。
映桦似乎没料想到这条,便回头看了短腿李道:“莎奶奶心里,也有着什么耐人寻味的故事么?”
短腿李点头道:“是啊是啊,这里面的故事也乱乱的。兄弟没事就给你讲讲——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莎奶奶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而且也是那种有钱人府上的千金,她还有一个儒雅的妹妹。她那妹妹勤奋好学,通晓琴棋书画,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啊。莎奶奶对那琴棋书画可就不在行了,而是很喜欢打打杀杀的招数。她这点被家人经常指责,说一个女娃娃家整天喊打喊杀不成体统。莎奶奶就是独钟这个,而且她自小和她小妹妹关系就好,出门玩也都是护着她妹妹。后来他们家不知得罪了哪个王公,搞得全家死了好多人。她和她妹妹就易名逃掉了。没人管她们,莎奶奶就自己耍把式、打杂、做小买卖养着她妹妹。她们姐妹俩就这样相依为命着,虽然生活贫苦,却还搞着能活下去。她那小妹妹虽然琴棋书画什么都懂,但是那东西没钱的时候能顶得了啥?还空有一身病,后来她们的生活就越来越苦。那小妹妹似乎受不了这贫苦奔波的生活,居然勾引了个汉子然后私奔跑了!这可把奶奶急煞了,她跑了好多地方,一直拼命地跑啊找啊,却实在找不到她那可爱妹妹的影子。后来,莎奶奶就跟了一个街头浪人学道术,居然学成阴阳术!而且奶奶也开始做些小偷小摸,慢慢的,就成现在的莎奶奶了……”
映桦心中微微一动,原来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这时一道金光闪过,两支飞镖刺在短腿李眼前,短腿李顷刻间面色煞白:“奶奶,我可没说您坏话阿!”
只听哲莎在茅房外道:“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奶奶!您居然看小的上茅厕!”短腿李又道。
“小兔崽子不耐烦了吧?!”哲莎微怒。
短腿李忙系上裤带跑了出去。
“快睡觉去!”哲莎道,那短腿李匆匆跑了。
这时,映桦也走了出来:“在下见过莎帮主。不知帮主来此,有何指教?”须知哲莎的茅厕是专用的,并不和帮众混用。
“哼,我是来看看你的工作做得如何。”哲莎道。
“哦,那在下应该继续工作了……”映桦说着,拿起扫把就往里走。
“我问你,你真的不嫌这里又脏又臭么?”哲莎问道。
“呵呵,这里的确又脏又臭,在下前阵子还因为适应不了呕吐数次。不过,在下并不嫌这里又脏又臭。”映桦回道。
“这是什么逻辑?都把你恶心得吐了,那不是嫌是什么?”哲莎嘲弄道。
“适应不了,是因为在下自小的确没有做过这样的活儿。可嫌不嫌,那就另当别论了。在在下眼里,这里虽臭,却有这里的乐趣。在这里打扫脏物,让在下觉得生活充实自在,每一天都未虚度。同时还可在此赏月、观星,感受自觉,历数回忆。有了这些好处,这里的臭,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映桦说着,对哲莎淡淡一笑,“聃族的道学中,不也说这天下并无绝阴绝阳之事么?苦中有乐,乐中含苦,这本就是世间万事的属性。”
哲莎听他这番拽文,虽然似懂非懂,但这最后几句话她还是能听明白的:“难道你也研究过阴阳之说么?”
映桦微微低头:“略知一二。”
“那么我问你,这世间既然本有阴阳属性,阴阳早已被天所定,各人无法更改。为何还要有那么多人不甘生活境遇,想要跳脱呢?”哲莎问道。
映桦略作思考道:“依在下之浅见,这世间的阴阳虽是规则却并无人定。阴阳之路皆是人自己走出的。并无人本为阴,或命已是阳的说法。有的人不甘于命数,还想拼搏,其实这拼搏本身就是命数,而这人所认为的命数并非真正的命数。真正的命数,是你正在走的路,而不是你自己所认为的无可扭转的局面。阴阳真正的道理,并不是一种故弄玄虚的推测和预言,而是一种正在行进的命程。虽然阴阳之间生克衍化这一点是不变的,但是人的命数并不是不变的。即便在道家阴阳学中,也有阴盛阳衰,也有阴阳互相转化,也有极阴而阳,重阳则阴,更何况人的命数呢?你的问题可以这样简单的概括,你将那张阴阳图看成了静止的,因为你认为人的命早已被定下阴阳属性,而过分干扰只能是无用功。而在下看来,那张阴阳图应该是转动的,那样才能真正的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人们勤奋耕耘就是在这个转动的阴阳盘中寻找自身的支点,而拼搏就会给他选择的权力。”
“那人的一辈子,究竟在做什么?”哲莎问道。
“在抵抗阴阳。”映桦回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