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一见沈曜回来了,忙丢下手头的活计,拉着沈曜到火盆前烤着,道:“先别脱厚衣裳,满身寒气呢,先暖暖身子,舒云,给哥儿的手炉里添块新炭。”
忙完这些,陈嬷嬷才看到珍儿正哭着,一惊:“这是怎么了?”又看棠儿并没事,问道,“珍儿,你哭什么?好端端的,哥儿也好好的。你是一路哭着从林太太院子里过来的?幸好是晚上,夜里黑,府里头人少,否则让人看到,还以为林太太欺负咱们哥儿了呢!”
嘉月见珍儿哭的实在不像样子,递了条手帕过去,道:“你也别只哭,擦擦脸,说说为何哭?若是委屈你了,哥儿还能不给你出气?”
珍儿听罢,擦了擦脸,抽泣着道:“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哥儿就生了大气,我实在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源头竟在沈曜身上,众人皆惊,沈曜从不会无缘无故对下人发脾气,尤其是珍儿平日里那么闹腾,也没见哥儿真生过气。
陈嬷嬷对棠儿说道:“你来说。”
棠儿一五一十的连带着午后沈曜和黛玉之间的话都说了,此时沈曜已悠悠半躺在罗汉床上,从头至尾,连眼神都没给珍儿一个,等棠儿说完,屋里的人一时也无言了。
沈曜道:“嬷嬷,以后我去姐姐院里、舅母院里,姐姐到我这儿来,都不准珍儿到跟前伺候。”
陈嬷嬷福身道:“是。”
珍儿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道:“哥儿……不过是一句话罢了,林姑娘也不生气……”
沈曜道:“姐姐大度是姐姐的事,我却是个极小气的人,姐姐不跟你计较,我不行,我偏要斤斤计较。”
珍儿怔了怔,道:“哥儿好歹也告诉我……我究竟错在了哪里?”
沈曜偏了偏头,陈嬷嬷意会,道:“哥儿是林姑娘的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那话哥儿说得,可也是你能说得的?”
珍儿这才明白,沈曜认为她没大没小冒犯了林姑娘,才发了这么一场火。
珍儿不是傻子,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却连舒云和嘉月这两个大丫鬟都要让着她,无非是为着她爷爷的身份,她就以为从前沈曜纵容她同沈曜玩笑也是因为她爷爷。珍儿自以为沈曜待她很特殊,殊不知沈曜待她们这几个丫鬟向来一视同仁,只是因为她话多,沈曜才同她多说了几句话罢了。从自作多情这点上来说,珍儿的确不大聪明就是了。
“哥儿竟为了一个外人……”
珍儿话还没说完,身子被人一推,忽地就朝一边歪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随即“哐”的一声,沈曜手里捧着的白银手炉砸在珍儿刚站着的地方,里头的炭蹦出来,在地毯上灼出几块窟窿,陈嬷嬷眼疾手快的泼了杯水到炭火上头,那毯子才没烧起来。
“她是我姐姐。”沈曜居高临下的漠然看着珍儿,道,“你算什么东西。”
珍儿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瑟缩着低下头不敢看沈曜。
陈嬷嬷让舒云把人带下去,嘉月和棠儿几个人收拾地上。
“哥儿到里间去吧。”陈嬷嬷道,“这里让她们收拾着。”
“嗯。”沈曜道,“嬷嬷再差人去问问燕窝好了吗?”
陈嬷嬷笑着应了:“哥儿整日吃燕窝倒不嫌吃絮了。”
沈曜道:“我真正喜欢的,从不会絮。”
沈曜像往常一样吃干净了一碗加了牛乳的燕窝,舒舒服服坐在熏笼上烤火。
陈嬷嬷给他端来白水,道:“屋里干,哥儿多喝些水,仔细上火。”
“今日的香闻起来淡淡的,极清雅。”沈曜道,“是新的吗?我不记得从前有。”
“是陛下新赐的,从前的确没有,想是宫里新制的。”陈嬷嬷见沈曜神色放松,踌躇片刻,想了想事情的严重性,还是道,“哥儿,你可知晓,外头有句俗语,听着有些粗俗,却不是没有道理。”
“什么?”
陈嬷嬷垂眸道:“打狗也得看主人。”
沈曜笑了:“嬷嬷觉得我今日对珍儿太严厉了?”
陈嬷嬷道:“珍儿错了哥儿罚归罚,只是最后那句话,说的颇重了些。”
“难道,我说错了么?”沈曜反问。
“哥儿说的自然没错,林姑娘是什么身份,珍儿竟敢放肆到同她比,这本身就是侮辱林姑娘,不怪哥儿生气,我听了也想给她两巴掌。”陈嬷嬷道,“只是,哥儿的气发出来了,心里舒坦了,我倒是怕会惹下祸患。”
“谁说我舒坦了?”沈曜说的理所当然的,“她如此胆大包天,轻慢姐姐,一根头发丝没掉,嬷嬷还指望我能舒坦?”
陈嬷嬷哑然片刻,珍儿方才都被沈曜吓掉半条命了,在他眼里还是一根头发丝没掉?
“那……哥儿还想如何做?”陈嬷嬷问道,好让自己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在林府我能做什么。”沈曜半闭着眼,道,“我做了
什么让人知道了,倒显得姐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