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入禅迟疑了,少顷,点了点头,心想自己若把毛衣穿在里头,指不定玉破禅还以为他是因对那毛衣十分珍惜,才穿在里头的——就算事实如此,可也不能叫玉破禅那般猜测,毕竟此时尴尬得很。
三人顿时进了马车里,把衣裳换了换,认定自己穿的是金折桂亲手编织的,就颇有些自觉高出其他人许多。
远远地瞧见玉破禅、拓跋平沙来迎接,便赶紧迎了过去。
玉入禅挺胸抬头,面上戴着浅笑,心道自己如今是流连花丛的风流人士了,玉破禅总不至于再觉得他旧情难忘,对他露出怜悯的眼神吧。
夜幕中,玉破禅匆忙赶来,他乡遇到亲人,也不觉玉入禅如何可憎了,一眼瞧见玉入禅那土气的穿着,玉破禅脱口道:“好新!”言罢,怜惜地拍了拍玉入禅的肩膀,打定主意叫他离着金折桂远一些。
玉入禅一颤,伸手摸在自己没舍得穿几次的毛衣上,鼻腔一酸,随即又振兴起来,心想玉破禅果然把他当做劲敌呢,大黑的天,也能留意到他的衣裳新不新。
☆、第190章 兄弟
“趁早换在里头穿吧,你嫂子说;这么一穿;原本玉树临风的人,都跟套了个龟壳似的;进了城;也叫人笑话。”玉破禅拿着手掸了掸玉入禅的肩头。
“就是;趁早换了吧;不忍进了城;也叫人笑话。”拓跋平沙来回打量三人一番,不觉生出一股傲气;含笑问;“莫非在京城的人都这样穿;”
虽没说破;但言下之意,便是他们子规城人人都有的御寒的衣物,在京城千金难买。
金蟾宫道:“京城没几个人见识过这衣裳。果真像套了个龟壳?待我换了再见姐夫。”说罢,便跟玉入禅争先恐后向马车里去,废了好大精神,重新换了衣裳,这才出来,果然一身长袍还是陪着宽大华丽的披风、氅衣更显得身姿卓然。
“走吧,进城。”玉破禅道。
玉入禅有些悻悻地迟上两步跟着,闻到玉入禅身上的奶臭味,又想,兴许金折桂生儿育女了,变得其貌不扬甚至丑陋不堪了,自己见了她,便再不会胡思乱想。这么一想,底气来了,驱马向前,插、进玉破禅、严颂、金蟾宫说话的队伍。
“姐夫,那个拓跋公主生得如何?”不怪金蟾宫肤浅,实在是身为一个正常的男性,不先问女子的相貌,有些不合情理。
“人家公主说了,要嫁的是中原男人,自然谨遵中原的规矩。她坐着轿子来,你姐姐见过她,我却不曾。”玉破禅道。
玉入禅、严颂齐声诧异道:“那公主竟然这般惺惺作态?”
有道是入乡随俗,能叫大王子拦着她带嫁妆出门的女子,怎会是个谨遵三从四德,身在男女忌讳不多的塞外仍旧不肯见外男的人?
“……那公主的官话如何?手上针线如何?可会琴棋书画?”金蟾宫一连问了三样,就不信那拓跋公主样样都会。
“莫忘了,郁观音当初是嫁入拓跋的,朝廷给她的女官、宫女悉数留在拓跋,铁钗公主乃是咱们朝廷的人教养下金枝玉叶,官话自然是不差,手上针线更是了得,琴诗书画,虽不至于说精通,但闲来无事,夫妇二人对月吟诗作赋,还是能够的。况且,她在中原女官、宫女教养下,对中原十分憧憬,定不像其他女子那样不情不愿地和亲中原。”玉破禅虽没见过公主人,但听金折桂对铁钗公主十分喜爱,便觉那人定然十分出色。
金蟾宫连声道:“果然是我嫡亲的好姐姐。”
“做什么叫铁钗?叫个金钗、玉钗、绛钗岂不好听多了?”对那位公主是否是个才女,严颂并不关心,于是问的就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塞外盐铁稀缺,你瞧着铁字不显矜贵,人家却觉铁字才是护国公主的风范。”玉入禅点了点头,不觉想起了阿烈,暗叹果然忧国忧民的女中巾帼,不独中原有,塞外也有。
护国公主?严颂怜悯地望了眼金蟾宫,心道金蟾宫以后有的受了,谁知看见金蟾宫越发满意,不由地纳闷起来。
他自是不知,金蟾宫自幼便生长在金折桂的羽翼之下,喜欢的便是干练强悍的女子,对小鸟依人的女儿家反而不喜。此时金蟾宫满心觉得将来的妻子定然跟金折桂不相伯仲,心内便连声赞叹。
玉入禅也是,听玉破禅这般说,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若那铁钗公主跟金折桂差不离,娶了她也罢。这般想的时候,错过了玉破禅意味莫名的一眼。
甫一进城,金蟾宫便忘了铁钗公主,见到城里灯火通明、鼓乐惊天,嗅一嗅,可闻见肉香、饼香、酒香,望一望,可见路边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当街赤膊与人掷骰子。
“今儿个是子规城什么节不成?”金蟾宫忙避开不看那女子,心里连声叹了两遍不堪入目,却觉灯光下,那掷骰子的女子面上戴着诡谲的诱惑。
“有辱斯文,有伤风化。”严颂赶紧扭过头,“玉八哥不管一管?”
“哪里来的老学究,我们子规城,可没什么风化不风化的。”拓跋平沙笑了,城里卷了家财去私奔来的男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要说什么风化,岂不是要把人全部赶走?
严颂悻悻地不敢抬头,只听两边各地的戏词声不绝于耳,心叹妄想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人,都奔到子规城来了?
严颂、玉入禅虽是从子规城离开的,此时也觉这地方陌生得很,路过一家名为迷醉坊的酒楼,瞅见楼里喊价声一声接一声,足足喊到了十万两,后面依旧有人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