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正在店内看书,七叔坐在门槛上打瞌睡。被我这一声吓得一跳,小顾的书都掉在了地上。
“丫头,你这是咋了?一惊一乍的。”七叔喊了声。
我回头对着坐在门槛上的七叔投以灿烂一笑,举着手中玉笋摇晃着:“我想到用哪种烧卖来同阿桑师父比赛了!”
是了,鲜笋烧卖!
笋的外形丰腴,口感鲜嫩清新,脆甜爽口,被世人誉为“菜王”。用这样的一味材料配合我十多年制作烧卖的经验,做出来的烧卖必然胜算极大。
回想这玉笋的来由,我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暖流,望着李大学士府邸的方向笑了。
当晚我在院中挖了个深坑,将御赐的黄金白银都慎重地埋了下去。至于那些绢帛有贡品的标识不能变卖,只有自己消受了。我送了几匹给七叔和小顾,特意挑了一些花样比较清淡的留下,准备送给近来都没有出现的流景,其余的都宝贝地锁进了柜子。
翌日,我便开始研究做鲜笋烧卖。鲜笋烧卖的关键,在于一个“鲜”字。
首先,便是食材的新鲜度。新鲜的食材和不新鲜的食材所做出来的食物,在色香味方面的差异是极大的。高手过招之中,这一点尤其重要。
但即便只是用普通的食材,也讲究一个新鲜。
我打听到每日破晓时分,便会有许多卖菜者挑着担子等在城门口,待天亮便入城进市场叫卖,便拉了小顾一同等在城门内。可是花了几天时间,我们都没有挑到足以胜任这次比赛的竹笋。
想想也是,最好的笋都长在南方,而京城位于北部。这里毕竟是古代,保鲜技术又没那么高超,没有人会走那么多路去运输南方的新鲜竹笋到北方贩卖。
想吃笋,也就只能指望近郊山头竹林里的出产。但是北方水土与南方相差较大,京郊出产的笋从外观和口感上就已经输了。
我左思右想,考虑过托小宝带些。没想到才提出来,就被小宝鄙视了。
“小萱儿,你以为我是电冰箱吗?同一个时代从南到北运过来尚且会变质,更何况是跨越几百年的时空运送新鲜竹笋了。”小宝爱莫能助地耸耸肩,“笋干倒是能帮你带些来。”
我瞪了他几眼,只得无可奈何地考虑放弃用笋,研究是否有其他足以制胜的食材。
但同样的,在我经验中最有胜算的食材,要么因为地理,要么因为时令,总不能找出满意的来。若是勉强用京城出产的充数,辅以小宝捎来的21世纪调味品,味道是好了。但拿来跟享有盛名的食神比试就未免太差强人意了。
焦躁感袭上心头,我整夜整夜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睛都起了黑眼圈。
这日我提了菜篮子,又同小顾去市场寻觅食材。
忽然有不少人一边奔跑着,一边大声喊:“听说有朝廷里的大官在宫门外被当众扒光了裤子打屁股,快去看啊!”顿时市场上不少人被吸引了,跟着那些人往宫门方向跑去。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大臣被杖责倒是听说过,却没见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了裤子打的。
这事挺新鲜。
我提着篮子拉了小顾也一路跟了过去,中途竟碰上七叔也正夹在人群中赶过去。果然看热闹是大家共同的爱好。
穿街过巷地走了不少路,远远就望见宫门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七叔这时候就发挥他力大无穷的特色了,他伸出醋钵一样的大手在人群中那么一拨,便给我们开出了一条羊肠小道。我乐呵呵地跟在他后面一路挤到最前面,正要打眼张望,就听七叔惊呼一声:“哎呀不好!七叔一时忘记你是姑娘家了,那大官屁股光溜溜的,看不得!”
随即小顾手里的包袱皮已罩在了我的头上,我傻眼了。此时此刻站在最好的观察点,却什么都看不到,这是多么让人痛苦的一件事!
隔着包袱皮我只能隐约听到哨棒在空中呼啸的声音、打在皮肉上的闷响,以及随之而起的惨叫声。人群随着这一声声的惨叫,渐渐安静了下来,厂卫的计数声变得清晰可闻。不久,就连惨叫声也渐渐低了下去,渐渐再听不到。隔着包袱皮,我能感觉到小顾的手在轻微颤抖。
不久,我听到远处有厂卫禀报着:“督主,有几位大人已经晕死过去。”
似乎嘈杂之中有个声音问了声:“杖责完了吗?”
厂卫回禀:“尚未。”
“那就继续,杖责结束前不必再问。”那声音柔柔的却透着种阴狠。
我听在耳中心中一动,用力推开小顾的手,拉掉罩在头上的包袱皮向那头望去,却只望见一角青蟒衣的袍子在侍立于宫门外的厂卫间一闪便不见了。而近处是几名膀大腰圆的厂卫正轮直了梢棒,往地上已是皮开肉绽的数人身上打去。地上的人一声不吭,鲜血流淌了一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柳姑娘……”小顾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旁响起。
我没了看热闹的兴致,回头道:“我们回铺子吧。”
走在半道,突然又传来一声惨叫,只见几名官兵锁了群披头散发的人,用铁链一路拖行过来,其中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一时哭喊声震天。
“这是……”我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眼前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