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乱转,他双目愈瞠愈亮,脸色发僵泛青。
「怎么了?」伍寒芝心头一惊。「莫不是……吃太急噎住了?!」
她立刻跳起来,伸长藉臂就往他背上拍,却被他迅速避开,仿佛她的手满是毒液,沾染不得。
她楞了楞,双颊明显漫红。
他像有些不知所措,伍寒芝觉得自己也挺慌的。
欸,她长他一岁呢,要更沈稳才是,但好像总做得不够好。
她试着朝他露笑,掀唇欲语,可惜已没了说话机会了——
「嗄?!」、「小、小姐——」、「大小姐您这是——」
「姊姊……」
「芝儿,你、你……他……他……咦?这高大孩儿瞧起来挺眼熟……啊!是了是了,是少侠恩公,原来是你啊!」
小灶房本就小,突然涌进四、五人,门边还攀着两、三个,顿时紧迫逼人。
伍寒芝见那双蓝瞳微眯、面色更严峻,不禁暗暗叹气——
像又惊着他了。这一次若逃开了,他可会再回来?
第四章
这两日,在东边药山林子中被邬雪歌点倒的十几人一直押在西海大庄里。
段霙等人也不是吃素的,轮流「招呼」了几顿,原本就不大硬的骨头到底熬不住,火钳、钉板等物根本不及祭出,受了些拳脚便都吐实。
竟是从中原北境来的流寇,原有近千人占山为王,后遭北境军一路驱逐追剿,死的死、伤的伤,如今仅剩这十来人。
问到受何人指使,没谁答得上来,只说跟他们接头的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蓄着山羊胡子,一张颊肉圆满的脸无时无刻都在笑似,两眼弯弯瞧不见底。
伍寒芝当然也知,要逮到对头的把柄绝非易事,两批药货得以寻回,仅是过了眼下这关,要在这片中原与域外之间的崇山峻岭立足生存,本就是件艰难的事,是西海大庄的众人彼此扶持才成就了伍家堂,所以伍家堂传承下来的三百多帖炮制药单不仅仅属于她伍家,也是大庄百余户人家赖以为生的保命符。
那人手段尽出,讨得再狠,她也不能给。
然后该如何处置受雇于对头的这十余人,伍寒芝着实费了心神。
杀了省事,一了百了,坏在她不够心狠。
本打算将一干流寇送至中原,交给北境军屯,然光是要穿过三川五山就得花上大把人力和时间,何况途中还得防他们闹起,怎么算都划不来。
她明白自个儿性情,对事,她能当机立断,对人,却做不到杀伐决断,结果段霎尽管极力反对,她还是亲自见了那些人,与他们谈过。
真的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徒,若非生活所迫也不会堕入歧途。
她最后应允了,让他们窝下来。
当然需要一段长长的时日观察,她把这十余人分开来,一个、两个的分别丢到东南西北的各座药山上。
西海最不缺的就是药山,缺的是窝进山里的采药人,多了这些身强力壮的汉子轮班接替,大庄的汉子们也能多些时候回来与妻小团聚。
日子像又平静下来。
只是正式入了冬,西海药山的隆冬能把人冻呛。
她这颗被冻得有些昏头的脑袋瓜时不时会想——
想那个身上衣物一直那样单薄的男子,想他是否还在西海药山走踏?
想他去哪里觅食了?能不能照顾好自个儿?能不能不受冻挨饿?
想他能不能回来见见她,别让她太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