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嘟囔:“白起了个大早,还差点叫人吃了回闭门羹。尽是些狐假虎威的主儿,我瞧着那方奶娘怕是连您都没放在眼里呢。。。。。。”
二少奶奶张张嘴吃了口冷风,一个哆嗦,轻声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府里,哪个不是拜高踩低的,我既嫁了进来,心里纵然再不愿意,也不能像在家似的为所欲为了。。。。。。”
“哥哥和父亲远在青州,哪怕受了委屈,我还能如何?总不能连累他们在为我操心。”
珊瑚笑了,“小姐你有二爷呀,我从前还有些防着,可现在看来,二爷对你真是没话说。他准不舍得叫你受委屈的。”
想起那一位,子虚心里的忧愁欢喜便胡乱闹腾起来。
良久,呼出一口浑白的暖气,“我如今,似乎方稍微能体会到他的不易了。。。。。。”
俄而又像在自言自语,“越陷越深,我只怕我有一日,再离不了他了。。。。。。”
这一句珊瑚没听清,只听得后半句,亦没放在心上,顺口道:“说什么离开的话!您定能和姑爷长长久久的。。。。。。”
二少奶奶躲在帽子里的唇瓣勾出一条意味不明地弧度,叹息般开口:“但愿如此吧。”
原路返回,经过水榭时蓦地传来一阵争吵,循着声音找去,只见花园入口的石门边背立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身旁侧立着个身材高大的黄衣丫头,依稀见着那丫头手里捧着快平铺着的帕子。
走进了听清那妇人的声音,“。。。。。。老四啊,不是姨娘我心狠,若是别的还好,你方才碰碎的,可是你父亲赠与我的玛瑙镯子。我往常只当宝贝似的供着,你可倒好,一不留神就给碰坏了。。。。。。你说,你教我如何向你父亲交代!我叫你跪着,是给你立规矩,你平日浑玩也就算了,今儿到了我跟前,断不能像你娘似的惯着你了。。。。。。”
这声音她认得,是五太太张氏。而她口中的老四,只怕就是毓真的同胞哥哥四少爷周慕桓了。
进门这些日子子虚只在大婚第二日见过一回,平时都在学堂里读书,叔嫂间并无交集,只不时听毓真提起过几次,是个寡言的孩子。
听五太太的口气,这位四少爷怕是碰坏了她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东西。
隔着几步翘头朝里望了望,透过缝隙隐约看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跪在地上,低着头承受着责怪。
子虚顿了一会,掀开帽子喊了一句“五姨娘。”
石门里的几位皆是一怔,那张氏率先反应过来,停下嘴回过身来笑着招呼:“哟,原来是二少奶奶,大冷天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子虚挂着一贯温婉的笑上前:“前儿父亲叫我帮着查查大嫂丢了的摆钟,这不是,刚从鸿祚园回来呢。倒是姨娘,大雪纷飞的,在这花园里赏雪不成?”
张氏不自然移动身子,想挡住地上跪着的少年,拉住子虚道:“瞧咱们二少奶奶,真会说笑。哪里是赏雪,不过是听说大少奶奶身子不爽想着去看看她嘛,可巧遇着你了。”
又放开她转身将背后的四少爷扶起来,朝子虚道:“刚才经过花园遇上老四急急忙忙跑过来,好不凑巧,与他撞了个正着,摔碎了老爷送的玛瑙镯子,我倒没什么,就是这孩子心死,非跪下要向我赔罪。说什么都不肯起来,你说叫人瞧见想什么样子?还以为我这个做姨娘的欺负孩子呢?”
子虚不经意打量了一圈这个只穿着校服的清瘦少年,很快又收回目光,拾起那黄衣丫头手心里捧着的碎玛瑙,道:“子虚虽是小地方来的,倒也认得这是个好东西。摔碎了确实怪可惜的,可巧前儿二爷送了我一只款式差不多的玛瑙镯子,我平日也不戴,姨娘若不嫌弃,便拿去戴着玩罢。四少爷估计也是一时冲撞,并非有意,姨娘是个大度的人,自然不会怪罪的。”
张氏捏着帕子呵呵一笑,眼睛里闪着濯濯的光,“可不是嘛,咱们哪会同孩子置气。只是。。。。。。哪有婆婆拿媳妇东西的道理?”
“那东西在我手里,不过是件蠢物,唯有姨娘这样的腕子才配的上。您就别推辞了,过会儿子我便叫人送到您院子里去。”
一物换一物,张氏心满意足,半推半就顺着台阶便下了。
道了一句感谢,便袅袅往鸿祚园去了。
子虚瞧她走远了,忙解下身上的大氅给珊瑚,“快给四少爷披上,别冻坏了。”
珊瑚看了眼一旁从始自终低着头不说话的四少爷,有些为难,“那您怎么办”
“这会儿离清平斋也近了,我不妨事,快些回去吧。”
珊瑚拗她不过,只得细细将那大氅裹在了周慕桓身上,这位四少爷的手冰冰凉,猛地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俊俏的脸来,一双眼寒星一样清透。
嘴唇冻得通紫,紧皱着眉直直看过去,雪地里解了大氅的女子身上素淡,可只一瞬,又低下头去,不出一声。
没了大氅,风只灌进胸口,子虚加快步子回了清平斋,抱着炉子暖了一会抬头却见周慕桓还直直站在门口。
果如毓真说的,她四哥就是根木头!
恰逢珊瑚去打热水,他这般只站着也不是个事,刚想开口请他坐下。
却只听得“呼”的一声,这位四少爷一把解开大氅丢在桌上跑了。
暖帘子猛地被掀开又被放下,一阵颤动,她伸出手想叫住他却到底没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