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多几遍书,不会记不住的,相信我。”他笑得满是自信,“我觉得你有些容易混淆的地方需要分清楚,记起来就会简单多了。”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词,“新民主主义论”,“论人民民主专政”,问我:“你记不记得这是哪里提到的?”
我点头:“毛**思想那一课的。”
“考试里选择题容易考时间的区别,需要你理解具体内涵才行,比如这个新民主主义,当时正值抗日战争,这个的提出是为了……”
我听着他讲,有些低沉的声音让我不由自主跟着他去探索,寻找历史,而不是背那些死板的文字。
因材施教,他说的内容我完全没有不懂,却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懂得多,在他身边,我觉得寒风也化为温暖的春风,让我陶醉。
等我听完课,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回到班上时,空荡荡的,同学不是兴冲冲游园去了,就是赶着回家,毕竟明天元旦放假,总有些节日的喜庆在里头,每个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放松和期待。
正当我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时,夏小天走了进来,我一抬头见她,便惊艳地说不出话来。
长发,冷颜,淡妆,她环胸而立,风骨自成,那身衣服黑得浓烈,寒冬烈风的天气里,夏小天浑然天成的霸气硬生生掩去了凛冽,肆意张扬。
她那双厉如寒星的眸子直直盯着我,无形中竟有几分压迫。尽管犀利,难掩其中的失落愤恨。
她看了我许久,开口,有些沙哑的嗓音在空荡的教室里显得更加揪心,“你没去看表演?”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老师也不在。”她这么一说,竟然眼眶有些发红。说不清是委屈还是什么。
我见状便说不出话来了。
她口里的老师,我知道只有许安一人而已。
只有许安能让她失魂落魄,让她一表演完就杀来质问我。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为许安魂牵梦萦,现在看来,她的骄傲仿佛都想给许安看。
我突然想到高二刚开学的时候,那时候我没去过几天学校,夏小天还是一副御姐模样,却比如今亲近许多。她开学几天后便砰砰敲开我家的门,拽着我兴高采烈说“新来的历史老师是我的男神”。
她把自己悸动的心细细数给我听,那历史老师,男,27,身材颀长偏瘦,俊雅温和,留洋归来,讲课颇有大师风骨,温和不失幽默,诸如此类。
我本是只歪着脑袋听听,不知怎么开口问了一句:“叫什么?”
“许安。”
许,安。
这两个字,宛如当年我从站在电梯前的少年怀中书本窥见的两个字,一齐撞进我心里,我脑海里闪过许多东西,感到指尖都在发烫。
正是夏小天啊,她的一句“许安”,让我像挣扎在泥沼里奄奄一息的鱼,突然看到了一股清流,有了那种不顾一切奔过去的冲动。
哪怕玉石俱焚,哪怕飞蛾扑火,看见了那丝信仰,就真的一路狂奔不再回头。
我冷静了一下,问她:“你真的这么喜欢许安?”
她没想到我会问她问题,一时反应不过来,然后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个不只是嘲讽还是苦笑的弧度,“我知道没人相信,因为这种高中生的年纪哪懂什么情情爱爱,但是我就是知道自己,疯了一样喜欢许安。”
“我也喜欢,”我直直看进她的眼里,一字一句吐出,“比你还喜欢。现在是有些幼稚,但是我爱许安。
我其实并不知道爱是什么,但至少比喜欢多很多。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现在,我甚至想模仿许安走过的路,直到与他并驾齐驱。”
说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我跟夏小天,在这个高二五班的教室里面,堂而皇之地说着喜欢,说着爱,丝毫没有对未来的顾忌,只是任性地,张扬地说着自己的感情。
我想,许多年后,那时候的我肯定没有现在那么恣意张狂,我只是害怕自己会在未来丢了这份说出来的骄傲。
夏小天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估计她也没想到,我有这么强的自信,我到底有什么资格说出对许安一星半点的觊觎。
我也讶于自己的勇气,但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古千引就是古千引,只要还能听到那个温软的声音唤我“小引”,古千引能鼓尽所有勇气,能生出比任何人都骄傲的野心。
字字掷地有声,仿佛在我心里还有回音。
我背起书包不再看她,从她身边走了出去。在将近楼梯的地方,我听到身后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和桌椅倒地的声音,夏小天比我还任性骄傲,但无论如何我也有反抗和不服的权力。
我不再想其它,独自下了楼梯。
自己到底怎么跟夏小天联系起来的呢?我思索了一番,原来只是因为初中毕业那年的暑假里,她妈妈在小区里被偷了钱包,而我恰好扑了上去见义勇为,她妈妈便认识了我,一来二去的,熟络起来。
和夏小天最初只是打了个照面,后来她怎么会与我好到能兴冲冲跑来跟我讲许安就不知道了。或许夏小天和我一样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