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有本事了。”朱元璋的夸奖却让人听来有着别样的情感。
近几年来,朱元璋将众多儿子分封各地护卫疆土,燕王朱棣是朱元璋的四子,虽然还只年及弱冠,但到了藩地北平戍守边域只一年半载,已做下了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引得朱元璋对他尤为关注。文臣武将都在他面前对朱棣大家赞赏,燕王有勇有谋,大有乃父之风。
关注有好有坏,可能代表着担忧,可能代表着忌惮,也可能代表着防患于未然。
“去,在老四的身边放一个人,亲近的人。”朱元璋拍了一下董砚棠的肩膀,意味深远。
远处的朱允炆为一只黄雀登上了高处,似是想与那鸟儿一同振翅飞翔,却又身形不稳一步踏空跌落下来,重重摔了个鼻青脸肿。
……
秋去冬来只在一瞬,光秃秃的树枝在怒吼的北风中张牙舞爪,房檐上不知何时已结出了根根尖锐通透的冰凌。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三弟,江峦他还好么?是否有了他的消息?”少妇一张清雅的俏脸有着些许轻微的浮肿,她的眼中满是殷切的是期盼。
江峦是少妇的丈夫,董砚棠的异性兄弟,少妇肚中还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也是朱元璋蓄意放在朱棣身边的,亲近的人。
他于阳春三月的新婚燕尔离她而去,直至冰天雪地的腊月寒冬音讯全无。她一直独自等待着他的不期而归。
她的寂寞,直指人心。
“二嫂……”董砚棠将手中提着的大大小小的包裹全部塞给了少妇,而后一阵沉默。包裹中装满了他为马上就要来到人间的小家伙置办的各种玩耍器具。
“他走的时候,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了孩子。”少妇抚摸着自己高高挺起的腹部,双眸中噙着淡淡的泪光,“告诉我,他为何会一声不吭地走掉,他究竟去了哪里?去做些什么?”
“二哥他……”董砚棠的眼神复杂而踌躇,似是有些话难以启齿。
朱元璋生了计谋,董砚棠便来策划,江峦就是那个暗中的执行者。对于这些绝高的机密,董砚棠与江峦守口如瓶,少妇以前从不过问,她知道他们的身份成谜,可她向来不曾介意,她宁愿一无所知。她从来就只认定一点,他们赤诚热血,为国尽忠。然而现在,她却已有了江峦的骨肉,她再不能装作毫不知情,所以她开始介意,开始担心他们的未来。
“还是不能说么……只可怜了孩子出生却见不到爹爹。”少妇垂下了晶莹的眼眸,微微叹了口气,可她却不再哀怨,而是挽起了笑容转换了话题,“孩子就要出世了,可还没有名字。”
“二嫂可有什么中意的字眼么?”董砚棠抹掉额前的虚汗急忙结果了话茬。
“我与江峦于此地相识,此地成婚,我们的孩子也将于此地出生,也算是与这座城池的缘分,所以我在想,无论孩子是男是女,都叫江陵可好?”少妇抬眼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回忆着前尘过往。
“千里江陵,一日飞还……如此,也好。”董砚棠颌首凝神。他明白孩子的名字带着少妇的心意,二嫂终究还是念着二哥不日归来。
一个月前,一只折翅的信鸽坠落于董砚棠眼前,哀鸣一声毙命中庭,激起一地落叶染血四散。入冬以后,董砚棠便彻底失去了江峦的消息。
事实总是冷酷残忍,江峦或已被朱棣识破身份遭遇不测。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董砚棠不敢妄下定论。他强迫自己坚信他还活着,正在蛰伏中伺机而动,就像她坚信他会回来,终有一日与她合家团聚。
屋内的桌子上还散落着少妇未做完的针线,小小的肚兜,小小的棉袄,朴实无华的外表,却倾注了母亲全部的心血。
“今夜怕是会有一场大风雪,三弟不要走了,一起吃个晚饭,留在这里过夜吧。”少妇废力撑直了身子,推门走入了纷扬的雪色。
是夜,大雪漫漫,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只映得莽莽夜色亮如白昼。
屋外的风仍在咆哮,屋内的人却已停止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吼。少妇的青丝凌乱糊在面上,惨白的脸,赤红的眼,紫青的唇,颤抖的手,属于血泊中的人。
她用仅余的最后一丝气力割断了孩子与自己母体链接的纽带,就在不久之前,也是手中的这把匕首,她将自己开膛破肚。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而是一柄玲珑精巧的剑,与匕首一般大小的削铁如泥的利剑。江峦将小剑赠予她的时候,她也将终身托付于他。
他们曾经爱如潮水,炽热,浓烈,可这爱恋却也短暂得犹如昙花一现。她的期盼眼看成空,她比他提前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就要见不到他了。
“我只希望他能活得平和安稳,有一颗赤子之心。”少妇将孩子与小剑一同交到了董砚棠怀中,带着无限的爱意凝望了孩子最后一眼,终于永久地合上了双目。
……
锦衣卫衙内烈火熊熊劈啪作响,涌动的气流旋出腾腾热浪,似是让人产生了海市蜃楼般的漂移幻象。
焚了夹棍,毁了指钉,砸了脑箍,废了拦马棍,锦衣卫的刑具被烧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总有言官弹劾锦衣卫招摇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