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害怕,这刀我在屋头也是随身带着的。只要你不欺负我,我不会砍你的,你放心。”
“啊,进来,”乡长说。
她们进了乡长的房间,乡长很客气地请她们坐。林秀青把三十块大洋放在乡长的桌子上,说:“你们要的钱,都在这,你数一下。赶快把林静元跟我放出来!”
“你就是戴文英吧?”乡长说,“这位是?”
“啊,我是林静元的妈!”
“快把林静元放出来啊!”戴文英催道。
“好好,这就放。”乡长一边数钱一边说,“这件事呢,也就是你们,戴舵爷屋头的人。要是别人,没得这么便宜不说,林静元那小命一定是保不住的。就这样,我那些兄弟伙都还不干呢,要不是我压着,他们早就把林静元撕成几肘了。就这样,我都还不晓得咋跟我那朋友交待呢……”
“咋?人又不是他杀的,你跟你啥朋友交待?”林秀青一听,一股无名怒火升起来,脱口问了一句。她本想大发一通:“你们还讲不讲道理?!”可是她没有发出来,她忍住了。她晓得,要是不压住,那就不晓得要闹成个哈样子了。那样,不光救不出林静元,光怕性命都保不住了。这些官家的人,她太了解了。还是先等他把崇礼放出来再说吧。
想到这里,她马上堆起笑来,点头哈腰千恩万谢,还把衣兜里揣来的一盒纸烟塞在乡长的手里。
“你们这点点钱啊,”乡长显出极不情愿的样子,“是给死者家属的,我们一分钱都不会沾。你们想想,一个人,从小长成大人,人家家里得花多少钱才能供养得大?再说了,死者也是有家有室有娃娃的人,这点钱,……哎,不说了,你们晓得就是了。老三!”
“来啦!”
“你去,把林静元带到这儿来!”
不一会儿,那个叫老三的带着林静元来了。
“儿啊!”林秀青看见林静元满身伤痕地走进来,心痛如刀割一般,眼泪充盈了眼眶,冲上去,拉着林静元转着圈圈地看,“你咋成这样子了?”
戴文英看到林静元那样子,也低着头揩着眼睛。
“林静元,算你运气好。请得动戴明暄戴舵爷。提醒你一句,有人要叫你死,戴舵爷他保得了你十五,保不了你初一。你好自为之,回去吧!”
林静元没有说话。林秀青本来还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可一听乡长那话,就火冲起来。她和戴文英一人拉着林静元一只手,头也不回地奔出乡公所来。
“妈你咋来了?”出了乡公所大门,林静元才问。
“我咋来了?我咋不来?你娃娃啊,几十岁了都还不让我省心!”
“妈,对不起哈,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晓得就对。”
林秀青带着他们在街上吃了一碗面,买了些香烛和纸钱,去了黄桷树下的庙子里。
从庙里出来,戴文英割了二斤肉。
“哈,好。好久没吃过肉煮黄瓜了!”林静元高兴起来。
回到家里,一家人都非常高兴。他外婆拉着他,颤巍巍地一边上下左右全身都看遍,一边嘴里叨叨着,那些遭天杀的坏人啊,好狠心哪,把我乖孙打成这个样子啊,天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外爷话不多,但哪个都看得出来,他那心头,高兴着呢。
他抱过小女儿,大女儿也跑过来,靠在他怀里。
戴文英去地里摘回来几个大大的黄瓜,挽起袖子就做饭;林秀青拉了个凳子让林静元坐在旁边,问道:“你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不是说你都回来了,咋又把你抓去了呢?”
林静元说,我也不晓得那些团丁咋就说我是土匪棒客。后来旁边人说我削黄瓜的刀被团丁看到了。听说昨天晚上九尖山下面石鹅坝有几户人遭了棒客,他们队长带人去抓,抓住了两个,跑了几个。那几个团丁正在街上查找,看见我腰杆上有把小插子(匕首),就说我是昨天晚上跑掉的棒老二,高矮就要抓我。正好卢老三,也就是总舵把子卢联山的幺儿在那儿,看到那些人不讲理,就站出来说,他认得到我,我是天天都在这街上卖黄瓜的老实人,不是棒老二,不让他们抓我。结果他们就吵了起来,互不相让,越吵越凶。一个团丁,就是那个队长,毛了,把枪抽出来指着卢老三说你算哪把夜壶,关你啥子事!叫他滚开,不滚开就崩了他!卢老三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受不得半点恐吓的人,在大兴场哪里有人敢这样对他!他大骂一声看哪个崩了哪个!甩出枪来啪的一声,那队长就倒在地下,两脚一蹬,没气了。几个团丁见他们队长被人打死,一时间也